一切皆有可能的年代

　　□书评人 暴暴蓝

　　很少有一本书，是你只要看作者名字，就不得了的想看的。

　　《只是孩子》就是这么一本好书，曾荣膺美国图书奖，但奖项对于帕蒂·史密斯这样的一位朋克教母而言有何意义？关键是这本自传体的历史记录，是整整一个辉煌艺术时代的缩影。

　　如今已经66岁的帕蒂曾在1989年、她终生的灵魂伴侣梅普尔索普因艾滋病去世前许诺，“我会写下我们的故事。”几十年过去了，她终于可以长吁一口气。这本书用一种细腻优雅而又充满情绪张力的语言，描绘了一幅波西米亚的纽约都市图景，其中充满无数那个时代的巨星，满是理想、爱情、性、挣扎、沦陷、创作与才情。

　　作者帕蒂如今已是老奶奶，却一直是我的偶像，这位美国女诗人与音乐家，1975年出版的第一张专辑《Horses》，令那个年代的垮掉派诗歌气质与冷硬的车库摇滚融为一体。当我住在一间漏水长蘑菇，天花板上爬满鼻涕虫的临建小屋，用一个双卡录音机播放帕蒂绝情地吟诵“上帝死于某些人的罪恶，但不是我的”时，还是一个愤怒惨绿的孩子。我激情澎湃地写下了我人生第一篇唱片评论，发表在《我爱摇滚乐》上。但那时十七岁的我并不知道这张唱片是在怎样的昨天里诞生。

　　而现在，我终于通过帕蒂几乎细密到指尖可以触碰的回忆，开始渐渐深入这张不朽唱片的渊源，背后关于爱情和灵魂的信仰，以及对美的追求。

　　《horses》封套那张著名的牛叉照片，出自梅普尔索普之手，就是帕蒂昵称为罗伯特的家伙，当他穿着白T恤和工装裤在商店打短工做橱窗布置时，根本也不曾想过最终他惊世骇俗虐恋重口味的摄影，将在全国引发争议，并在美国国会引发轩然大波。这位帕蒂在纽约的初恋，也是终生的心灵伴侣，从最初的画家、拼贴艺术家，最终选择了照相机来自我表达，从纯真的男女爱情，发现并最终认同了自己的同性倾向，可仍旧与帕蒂保持了终生的爱，那是怎样的时代啊！一切皆有可能。

　　“我们都将成为艺术家。”

　　帕蒂和她的爱侣都如此坚定，但除了坚定，她在书中也毫不避讳地表达了他们对金钱的渴求、拮据的生活、对艺术世界的混乱探索。

　　总统只能有一个，艺术家也不可能有很多。这本书完整地解答了我的想象，帕蒂带着激情和勇气来到纽约，她注定要参与到那个璀璨的时代中去，并且留下自己的名字。帕蒂·史密斯在书中带领我们一起徜徉在纽约的书店中打工，挨饿，遇见形形色色的人——他们的名字都如雷贯耳，跟吉米·亨德里克斯坐在顶级录音棚的楼梯上聊天，看着他的绣花背心和喇叭裤；与詹尼斯·乔普林一起喝酒……然后听闻他们的死讯，他们都在27岁时，告别人世，却都留下了迄今仍旧无法忽视的音乐财富。

　　书中描述了一个有趣的场景。在那举世闻名的切尔西酒店相遇，艾伦·金斯伯格曾请帕蒂吃了一顿大餐。但是吃饭吃到一半，艾伦忽然凑近了吃惊地问帕蒂：

　　你是个女的？

　　帕蒂很尴尬，于是问艾伦，是不是自己不能继续吃完。这个情节把我笑坏了。众所周知，艾伦·金斯伯格，垮掉派的老大，是个同性恋，他把帕蒂当成了一个英俊的小伙子……帕蒂本人用瘦削的中性公众形象去掉了女性风格，却用充满诗意的语言方式，与当时的民谣摇滚、朋克运动一起挥剑砍向消费主义至上的迪斯科时代。

　　艾伦说，没事哈，咱们吃。

　　咱们吃！就像面对一场丰盛的大排档，我把书来来回回啃了三遍。

　　我们都只是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