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笔记】
上周六,德国德累斯顿国家管弦乐团在国家大剧院的音乐会结束之后,上百名乐迷聚集在音乐厅内鼓掌欢呼长达十分多钟,为指挥家克里斯蒂安·蒂勒曼所倾倒。
蒂勒曼是乐迷们通过唱片所熟悉的德国指挥学派“硕果仅存”的继承人。与其他国家的年轻学子从本科阶段就开始学习指挥,然后就可出师的方式不同,德系指挥家总是经历了钢琴伴奏、声乐艺术指导与歌剧院联排指导等角色之后才有机会在中小城市的歌剧院里获得拿起指挥棒的机会,而从小歌剧院到大歌剧院更需要漫长的奋斗过程。那些伟大指挥家,包括约胡姆、卡拉扬等人在内,无不是通过这样的体系选拔出来的。
然而到了20世纪末,随着大师们的相继陨落,这样的体系也宣告崩盘,那些基本功扎实、积淀深厚的德国指挥家再也不见踪影——除了蒂勒曼之外。
在这一代指挥家里,蒂勒曼称得上大器晚成——32岁的蒂勒曼还在拜罗伊特担任巴伦博伊姆的助手,而32岁的西蒙·拉特已经指挥过柏林爱乐乐团,32岁的丹尼尔·哈丁已经在瑞典广播交响乐团担任总监。蒂勒曼也幸亏大器晚成——不善言谈、不善交际的他在杜塞尔多夫与纽伦堡这样的小剧院里慢慢磨练,终于从1997年起接连执掌了柏林德意志歌剧院、慕尼黑爱乐与德累斯顿国立三个顶级院团,德国指挥学派的继承人也终于站上了音乐世界的巅峰。
德累斯顿国家管弦乐团此前已经多次访华,但这次要远远胜过他们2009年与2011年在同一个音乐厅里的表现,这当然要归功于蒂勒曼的调教。音乐会上的重头戏是布鲁克纳的第七交响曲,蒂勒曼充满耐心地用连绵不断的线条勾勒出一栋宏伟的音响建筑。特别是在柔板乐章里,音乐由浅及深,情感与结构的推进同步进行,直至第一小提琴以无数个六连音将音乐推至葬礼情绪的最高潮。缓慢但层次分明的音乐发展模式恰是布鲁克纳音乐中特有的,也往往是新一代指挥家最容易忽视的,却在蒂勒曼的诠释下无比清晰地显现了出来。
相比“布七”而言,勃拉姆斯的第一交响曲对蒂勒曼来说只不过是小试牛刀,然而“小一号”的格局并没有降低音乐的格调,这是一次充满着古典主义精神的崇高演绎。瓦格纳的三段音乐——《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中的“前奏曲与爱之死”、《黎恩济》序曲以及《唐豪瑟》序曲则集中展现了乐团的实力,“包裹”在乐团内部的小号和长号声部比不上美国乐团铜管的嘹亮,但与乐队惊人地融为一体;弦乐保持着绵长柔韧的质地,而且在演奏颤音及揉弦时,内外挡乐手频率及幅度均有差别——这样的技术细节无法通过排练实现,只能是其近500年历史传承的结果。
今年的年度最佳古典音乐演出在这个夜晚诞生,就像2011年柏林爱乐乐团的音乐会一样,乐迷们尽管“一年等一回”,但如此规格的演出哪怕一年只有一回也已经令人心满意足。
□徐尧(北京 乐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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