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孟达对话房祖名 读书、看剧本，远离虚荣(2)

　　（上接C21版）

　　曾经“夹戏” 没怎么见过合作者，电影就拍完了

　　吴孟达：现在年轻一辈拍电视剧，经常一天只有4个小时休息，比我们更苦，我们的所谓苦都是“夹戏”（同时拍几部电影）。那时为了赚钱，可能早上跟你爸爸，下午跟周星驰，晚上跟任达华，半夜又去跟刘德华（拍戏）。

　　房祖名：你们当年最夸张的是什么样子？

　　吴孟达：最多一次四天没回家睡觉。跨组拍戏时专门有车，送我回家在楼下等一个小时，接着又去另一个剧组。一个小时也就洗澡、喝杯茶，和老婆说个话，确认一下你还认得自己老婆（笑）。

　　我还有过几次，没怎么见过合作演员就把一部电影拍完了。记得有部电影叫《武侠七公主》，我和刘松仁、郑裕玲、张曼玉、杨紫琼等六个演员拍了四天都没见到对方，基本都是拍特写和各种反应镜头。最后一天我们终于有3个小时能碰面，拍完了最后几个镜头。（笑）

　　房祖名：我们现在可没这样的经验，电影产量没以前香港那么大。我的习惯是，电影之间要留时间重组，不然很难进入下一个角色。但最近是杀青完一部，隔天要宣传另一部，第三天又要去下一部电影中演性格不一样的角色，有些时候我总劝自己不能这样了，但总是身不由己。

　　达叔往事 听完如同捡到很多钱，学到经验

　　吴孟达：1981年，20岁的我被宣布破产，因为有点小名气就膨胀、喝酒、赌博、玩女人，欠一屁股债。我找周润发借30万，因为他和我同班（无线艺员培训班）、基本是穿同一条内裤的兄弟，但他没借我。当时很恨他，现在看，他不借也是有道理的。我在家里思考了一晚上怎么办，想到过自杀，但怕痛，也没敢，只有一个方法：咬牙从头再来。

　　我在家看书，比如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看一些老前辈比如关海山的表演，从中偷点东西。关老师也借给我郑君里的《角色的诞生》。

　　房祖名：听说他们不让炒你鱿鱼，倒是故意让你演小角色？

　　吴孟达：TVB当时也是为了惩罚我，给留了一点基本工资和一些小角色，比如《射雕英雄传》里的彭长老。

　　房祖名：周星驰也在里面跑过龙套。

　　吴孟达：他刚出道嘛。我之前可是红过的呢，1979年和郑少秋演《楚留香》，我可是男二号呢，当时红遍香港和台湾。《射雕英雄传》的导演杜琪峰和我差不多同时进入训练班，我出事时，他说我是烂泥，再没机会了，这算是激将法。那四年是我后半生的一个转折，我真正喜欢了表演、了解到如何才能创造出角色。

　　房祖名：听了达叔的话，我觉得今天捡到很多钱，学到很多经验。我表演时没有很用心，而且从来没看过《演员自我的修养》《角色的诞生》这两本书，惭愧。

　　吴孟达：大多数人觉得演技是与生俱来的，但这只是一部分。书不是完全没用，里面有很多经验、理论可以给人启发。《角色的诞生》里有很多有用的东西，有机会送你一本，你看这本书会体会到自己正在哪个层次，五年之后再看，发现上升到哪一个层次。这本书你可以不断地看。

　　过去将来 所有人都哄着你，就容易迷失

　　吴孟达：年轻时都说喜欢演戏，其实喜欢的是明星的光环，媒体关注很多、到哪里都有粉丝团什么的。所有人都哄着你，就容易迷失。祖名，你一定要注意有四个字特别害人：贪慕虚荣。

　　房祖名：我妈会经常损我，我刚想要贪慕虚荣时，妈妈会把我拉下来。爸爸一开始也一直压低我，我出道前几年自信心非常低，直到李宗盛认同我做的音乐，姜文老师说我是个演员。

　　我刚出道时还没“星二代”“富二代”这样的词。现在不怎么烦恼了，要紧的是打好自己的品牌。很多“星二代”也做得不错，你看好莱坞的道格拉斯家族，只是华语地区没这么多的“星二代”做出成绩来，希望更多的“二代”们争气。

　　吴孟达：这是与生俱来的，也没得选择。至于好不好，观众会做出评判。很多有名的演员儿子不怎么样，爸爸帮过儿子。大部分还是要靠自己的努力吧。

　　我到了这个年龄，很怕越来越没东西给观众新的刺激，也怕自己没有动力。这么多年来如果说还有什么想演没演成，那就是《搭错车》里的哑巴爸爸，之前台湾的孙越老师、内地的李雪健老师都演过。我觉得不讲对白、只靠身体语言表达人的感情更难。

　　房祖名：我还年轻，太多的角色没有演过，而且对未来都是没在怕啦。

　　■ 同题问答

　　●如果回到/去往对方现在的年龄，你最想弥补/达到的事是什么？

　　吴孟达：如果还是当演员的话，最想弥补的是，当年我有很多机会，自己糊里糊涂、荒唐地给放走了。

　　房祖名：我最希望有个很好的家庭，就很圆满了。就算再有钱，自己一个人就很惨了。而且我是独生子，看到爸爸妈妈都在、我妻子不错、也有小孩，就觉得人生无憾。

　　●具备怎样的品质才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吴孟达：担当，责任。我不敢说自己是男子汉，从1985年后就说了算，以前可能说了不算。

　　房祖名：我同意达叔的观点，讲义气。

　　●最喜欢哪种类型的女人？

　　吴孟达：我是大男人心态，楚楚可怜的女人都让我心动。

　　房祖名：我喜欢可爱型。很怕性感的。

　　●如何对付自己不喜欢的人？

　　吴孟达：让他感觉不出来，少在一起、少联系。

　　房祖名：尽量远离。

　　●用三个词描述你的特点。

　　吴孟达：稳重、包容、宽恕。

　　房祖名：很“饥饿”地想要知道很多，但又有点糊涂。

　　●你的偶像是谁？

　　吴孟达：罗伯特·德尼罗。还有关海山，我一直称他“师傅”。

　　房祖名：太多了，比我厉害的，乔布斯算一个。但我觉得偶像是可以超越的。

　　●你最近发现的一个有趣事物是？

　　吴孟达：最近很少出来应酬，没碰到特别有趣的事物和人。

　　房祖名：最有趣的就是iPad mini，希望尽快能买到它。

　　■ 我读剧本

　　头晚不读透，现场绝对会虚

　　房祖名：我看剧本很懒、很慢，于是爸妈会先看，给意见，但最后做决定的还是我。

　　吴孟达：年轻时我看剧本都是靠自己。我先不看自己的角色，速读一遍时会关注其他角色是怎样的，如果只关注自己，表演时很难针对其他人的演出做出反应。

　　房祖名：只有剧本送给我但故意不告诉我演谁时，我才会认真阅读其他角色。有时也会拍一些不喜欢的戏，所谓收人钱财，替人消灾嘛（笑），但我不会不敬业。

　　吴孟达：我遇到这种情况更多。不管怎样，观众能看到我们的诚意。祖名也清楚，有时过程很痛苦。我只是不喜欢不用心的人。在现场你会看到，有些年轻人甚至连剧本都没看过。我年轻时记性好，也不怎么看剧本，都是现场才拿出来看几眼。

　　房祖名：完蛋了，我有时候也是这样子。

　　吴孟达：你慢慢就会改变。每多看一次剧本，就有多一点东西在脑子里。我从1985年演《新扎师兄》开始特别认真读剧本。头天晚上如果不把剧本读透，到了现场绝对会虚，拍摄时你脑袋还在想对白，身体就会不配合。

　　房祖名：哎呀，说得我汗都出来了！

　　C21-22版采写/新京报记者 杨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