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男

　　■ 乱小说（10）

　　那镇上住着个美男，美男之美，无以形容，姑且想想《大明宫词》里的赵文瑄，男人太好看了，难免带着点妖，姑且比照《阿飞正传》当中的张国荣。那美男住在一个很大的宅子里，当然了，不缺钱，不缺财产，但是他不开心。

　　□巫昂（诗人）

　　人叫他谢生，谢生面白有须，蓄胡子是门艺术，他只留下巴上的一点点，嘴唇周边一概一根根拔去，眉毛不算浓密，但俊朗开阔，鼻子不是一等一的高和挺，但线条优美，他的眼神常常既放电又孤傲。

　　有一天，他在家里花厅组了个局，请众多友达来喝酒。喝的酒就在花厅外的温泉里热，一个石臼杵在池子中央，石臼里面搁了热酒的酒器浮在中央，仆人们得划船去取酒，这么风雅的喝酒现场只有谢生家才有。镇上的人即便有那钱财，没那个心，有那个心，摆起来文不对题，也没那个人才。只有像谢生长得这么别致的人，穿着又讲究，家里布置得又高级，在他家这么喝酒才像话。

　　谢生端起酒杯，环顾座上，来了一桌子十二个朋友，每一个都娶了妻，每个妻子都跟谢生有些瓜葛，他甚至会将A的妻子跟B的搞混，又将B的妻子乱配鸳鸯谱，套到D头上。

　　谢生的酒局从来不让带来宾女眷，但可以带儿子们，谢生自己过着非主流的生活，不娶妻不生子，他把妻子们一个个养在朋友家，得便小聚首，无事不团圆。他会喊来歌喉最好的红伶负责唱曲儿，又一水儿腰身细致的本镇名妓，负责陪酒说笑，一屋子莺莺燕燕，满堂的绝色佳人。谢生一年一度，用这种方式对自己临时妻子们的丈夫表示感谢，无声地，默默地。小孩儿们在外面玩闹，一多半儿眉眼长得像谢生，也是那如漆如画浓淡两相宜的眉，也是那不高不低飞烟落雨的鼻子。谢生喝多一点，就会出来辨认他的骨肉，好像农夫看他的瓜，哪个熟透了，哪个还得多多施肥加营养。

　　从道德的角度，你会觉得谢生真是讨厌，这种人千刀万剐都够了，从遗传学的角度，优生优选从来都是硬道理。从美感和生存的选择来讲，我每每念及谢生，都会暗自感激他给人类增加了一种活着的方式，不好，但迷人。他中年离世，吊唁的分两拨，白天是那些每年必来喝酒的酒友，夜里，芙蓉树下杨柳枝前，是女人们给供的清水，她们一辈子得这么个情人，也足够了，婚姻多无味，谢郎你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