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范烟桥故居 一角雅园风物旧

　　■ 故人何寂寞（10）

　　北它离热闹的观前街不远，但并不显眼，若是专程寻访，怕要在附近走上几个来回也未能发现，倒是这无心插柳，既轻松又惊喜，实是快事。

　　故居位于临顿路的一条小巷内，门牌是温家岸17号，门前挂着“邻雅旧宅”的匾额——这便是范烟桥故居。

　　□叶克飞（专栏作家）

　　这里最早是元代文学家顾阿瑛的私宅，1922年，范烟桥的父亲买下此宅，因其父字葵忱，取向日葵之意，取名“向庐”。时年28岁的范烟桥则题诗“一角雅园风物旧，海红花发艳于庭”，并自题“邻雅旧宅”四字，挂于门楣。

　　从28岁到73岁去世，他一直住在这里，大半生都静观临顿河，也静观时光而去。

　　他曾写过，“我家有院，有假山数垛，颇嵌空玲珑，有池虽天旱不涸，有榆树大可合抱，其他梧桐、腊梅、天竹、桃、杏、棕榈、山茶，点缀亦甚有致”，寥寥几句，道尽清幽雅致，这种从元代传下来的老宅，历尽沧桑，积淀丰厚，绝无暴发户的气息，以范烟桥的冲淡，自然喜欢这里。

　　当年的“邻雅旧宅”分南北中三路，南为花园，中和北为住宅，后来老宅年久失修，几成危房，被拆了不少，部分地方加建了平房，目前仅余中路的房子为当年原貌。但陈旧不堪。红漆大门倒是刻意修葺过，一看便是新玩意儿。院内仍有假山池塘，但显然少有打理。

　　当年肯定不致如此，苏州三老中，范烟桥在苏州隐居最久，虽无周瘦鹃的盆景绝活，但闲暇时也不免寄情草木花石，这些都是苏州文人的“基本功”吧？

　　范烟桥是通才，文史研究有造诣，写过《中国小说史》，小说本本畅销，剧本也写了不少，如经典的《陌上花开》（即《长相思》），他还长于诗词、弹词，也擅长书画。当年金嗓子周璇红透上海滩，她的大部分歌曲便由范烟桥填词，如《夜上海》和《花好月圆》。

　　那些上海滩的灯红酒绿、旖旎风光，看似与邻雅旧宅不搭调，可范烟桥却进出自如。他也有无尽雅趣，比如诗作“一抹朝晖掩雪峰”，看着意境悠远，俨然脱尘，实际上却是他吃早餐时拿白米粽蘸玫瑰酱，一时诗兴大发，想来，那一刻的他必是心满意足的。

　　1965年，71岁的他写下自传《驹光留影录》。年过古稀的他，也许觉得生命已至尘埃落定、大可总结的时候，即使日子继续过下去，也还是这般波澜不惊吧，反正有园子，有烟有酒，有假山有盆景，还有各种书画古玩，只需沉湎，日子便过得极快。

　　他却没想到，一切会戛然而止。“文革”初起，他便遭冲击批斗。有一日，他为了避祸，把自己所藏的手稿、信札、书籍，还有从1915年开始不间断写了五十年的日记全部塞进假山洞里付之一炬，东西实在太多，竟烧了三天三夜。

　　1967年3月28日，他抑郁离世。如今留下的，只是邻雅旧宅中那两块搬不走的太湖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