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脸皮

　　■ 巴黎私信（15）

　　事到如今，我也敢走进春天百货，脸不红心不跳地打听一件几万块的大衣。比如这天，一步迈进香街上写着硕大LOGO的路易威登旗舰店。

　　□驳静（旅法留学生）

　　听说现在大场面的店，都叫旗舰店，去给朋友买一件指定款式的包。喏，我瞧着售货小姐的眼神，是有点瞧不准我的来头，按我穿着的路数，灰扑扑一双皮鞋，一看就有七成旧了，牛仔裤看不出任何花头，大衣倒还新，只是总嫌袖子长，边上老卷着一小叠，不当心就留着痕迹，单肩背一个帆布口袋，正蓝色洗过几次角上稍微擦了些白，上面印着博洛尼亚老电影节的字，这货居然还是电影节发的免费货。饶是如此，店员也丝毫不敢怠慢。马上我就想到，如此被重看一定是托了同胞的福，有那么多一掷千金的大款给我撑腰，穿得再寒碜，只一张中国脸皮，就是最大的品牌。

　　这样一想，很多想去见识见识的店，硬着头皮，眼神里全部换上笃定并略添加一丝不屑，有这点装备，进去看也都够了。永远记住一条，你的包，我买得起，但我偏就看不起，但凡露出一点欲绞手绢的不安相儿，被看不起的就是你。据说这是骗子入门基本功，相信你说出口的每一个谎言。

　　老佛爷里的香奈儿店照例要排队进场，队上总能有一半儿是我们的同胞。写中文指示牌、聘中国导购，店员说几句中文，都不是新鲜事。

　　其实在这种高档的到处是精品的店里，我最想做的事，是讲一个冷笑话然后自己先放声大笑，或者坐下来脱一只鞋，因为里面硌着块小石子。

　　一定要我给新近到法国的姑娘提个建议，就是一定要去闲逛一次这些买不起的店。当然当然，不用我说，她们是一定会去的。当人生激励也好，挥臂立志三年后我要买得起这里的一个包，无聊消遣也罢，就像女生出去艳舞俱乐部，也就攒点没意义的人生经验。

　　以上都还不错，但有一条界限不可跨越。脸不红，心不跳地打听大衣的价格，甚至进化成，脸不红心不跳地摸着衣领上的毛，说，去年买的那件，更好看些，这一季的颜色我都不大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