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州精神”的炼成

　　【电视笔记】

　　《温州一家人》的最厉害之处在于，所有主演都不是温州人，但该剧却深受温州人的认同。作为一个祖籍河南的台湾人老戏骨李立群把温商演得大受温州本地人的欢迎，值得我们赞美。

　　在《温州一家人》中，“温州精神”最受质疑的一点是周万顺太看重金钱而不重亲情。

　　第一集，周万顺看到表弟在意大利打工挣了不少钱，就把13岁的女儿过继给他，让他带女儿去意大利读书打工。女儿阿雨因年纪太小不愿离开父母，抱着妈妈号啕大哭，但周万顺仍然坚持把女儿强行送走。在阿雨痛哭时，他扭过头眨巴眼睛；在阿雨乘坐的大巴开走时，他紧追了几步张了张嘴，但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他用这些小细节来表达作为一个父亲的挣扎。关于观众们对周万顺“太看重钱”的批评，有温州青年这样发帖解释：你知道温州当年穷成什么样子吗？七分山三分地，种的粮食连养活自己一家人都困难，我爸爸小时候每天只能吃两顿饭！李立群的细腻演出与这样的艰苦背景水乳交融，让我们对周万顺的举动更容易理解。这些典型的温州人，大半是被逼出来的，周万顺看似不顾亲情，其实是另一种层面上对子女的爱：为了让女儿过上好日子，宁愿忍受分离的痛苦、忍受被女儿仇视的痛苦。

　　作为一个典型的温商形象，周万顺在商业上的才能也备受诟病。在开鞋厂时，周万顺拉另外两个朋友入伙，对如何分配股权比例如何分工完全没有预先的考虑；在陕西采石油时，更是在没有任何专业人员指导的情况下，仅仅听了别人的传言就投入全部身家——从情节来看，他做生意的方式看起来更像赌博，李立群的表演却让周万顺的固执合乎情理。从村里走出来的时候，他瞒着妻子卖掉了祖传的房子和古树，非常决绝；推销皮鞋时，他为了卖两包货而跑遍上海，陪着笑脸对所有商场经理死缠滥打；鞋厂生意见好时，他毫不犹豫地继续投入所有积蓄；鞋厂倒闭时，他一分钟都没有气馁，处理完设备后马上就羞涩地去找儿子借钱想东山再起——周万顺的整个人物逻辑是前后一致的，如果说他有赌性，这种赌性也是来自根植在内心深处的对成功的极度渴望；而与之相对的，他能接受任何可能的困境，永不会被打倒；他穷怕了，他要改变生活，不害怕失去任何东西。敢为天下先，不疯不成魔，李立群让周万顺这个角色与这两句话画上了等号。

　　从剧情来看，周万顺有太多值得批驳的地方：他一门心思想着挣钱，给几年没见面的女儿写信时都不忘叮嘱她打工多挣点钱；他倔犟，从不听亲人朋友的劝告；他做生意从来都只凭直觉，十分冒险；他为了追求利润而生产伪劣商品……周万顺这样一个角色，也能代表“温州精神”？温州青年的回答都一样：能。李立群让这个回答成立，他用大量的表演细节，在周万顺那些不近人情的行为中加入了细腻的情感，让我们从那些看似不经大脑的决策背后看到了坚定的价值观——这些复杂立体的内容，共同构成被温州青年们津津乐道的“温州精神”。

　　□申东旭（广州 剧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