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巴黎私信(16)
那天走过六区的蒙奇广场,还没到午餐时间,餐馆门口还算空,正好用来施工——踩着梯子在墙上涂鸦的年轻人,一身红色衬衫,配上他作品的绿色,特别显眼。是向着东方敬军礼的中国大兵,翠绿的帽檐,墨绿的军装,细长的飞入鬓角的吊梢眼,大浓眉,活脱脱西方人眼里的中国人样貌。他正在涂最后一点工夫,站在大兵肩上突兀的猫头鹰,瞪着墨绿色的圆眼睛。
□驳静(旅法留学生)
底下围着些好奇又闲来无事的人。我也是买了一大口袋东西,顺势就在不远处的长椅上坐下来。
过后他边收拾物件边同我谈起来。这是一个墨西哥人,叫作Renato,二十五岁,皮肤黝黑泛着太阳光,头发密密匝匝卷在一起,但是没有梳成辫子,剪短了羊毛一样堆在头上。说起法语来葡萄牙口音特别重,好在是两种比较近的语系,来法国前完全没有学过法语,也不是了不得的事。Renato像《越狱》里面的Sucre,一笑起来满脸都是嘴和白牙,整条街上找不出和他相近的人,除了……墙上那只猫头鹰,绿眼睛的猫头鹰,一点凶相没有,专有一种无辜的神色,知道受了骗还不肯走似的,只好干瞪着你。
他问我,这大兵画得和中国人像不像。这种气色周正的兵娃子,出处大概逃不开上世纪宣传画的模子——和飞跃鞋一样,这是街头潮牌。在这么大一面墙上杵着,底下的餐馆生意都能好三成。
我问他,你来这里做什么呢,大老远地跑来一个青年,在墙上刷油彩,还给大兵配猫头鹰,这背后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伤心事,不如说出来让人开心一下。
他首先向我表示感谢,居然一眼看出那只猫头鹰是他本尊的化身,继而表示乐意讲一讲他的故事。说是他还在墨西哥的时候,邂逅了一位法国姑娘,她是去旅行的,两周后就回了巴黎。他一个狠劲就忘不掉这姑娘了,打了几个月工攒了点钱,就跑过来了。姑娘是重又见上了,不过人家说她马上又要出去旅行,之后的一年都会在路上,墨西哥往事还是留在拉丁美洲吧。云淡风轻地,Renato也不好搞一哭二闹三上吊,爱情在巴黎扑了个空,生活却要在这里继续。
末了他偷偷告诉我,这只猫头鹰的肩上,特别小地写着“姑娘再见”,说那是和姑娘的告别仪式,匪气冲天的长相配上小儿女情长的仪式感,从此毁了猫头鹰在我心里的犀利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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