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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同拼了命,终究没能保护住师弟胥加法。
终年
拼了命,没能护住兄弟
胥加法中刀倒地时,离奔向他的王国同只有10米远,王国同想去救他,但刀子又向王国同的腹部捅去。
这一次,什么都比胥加法晚一步的王国同,先走了。
王国同身亡不到6个小时,胥加法经抢救无效,离世。
这3个月,胥、王两家的女人假设无数。
瞿殿干想,如果当天和丈夫胥加法一起去参加老乡的饭局,她准能拉住他不和那司机争执。
于春华想,如果当天吃完饭没早回家,她准能帮她家老王挡住那司机的那几刀。
两人都想,如果当天这哥俩是开车去的,饭局上准不会喝酒,饭后准不会拦那辆“黑车”,也就不会有这两家的劫难。
可在8月4日,血案还是在丰台区万柳桥广济医院门前发生了。
当晚,十几个江苏泰州的老乡吃饭聚会,酒后,大家提议去唱歌,然后就站在门前路上打车,和一辆车的司机发生了冲突。丰台警方证实,案发后1小时,伤人司机向警方自首。王国同等人将路过的私家车当成了“黑车”。
没有“如果”,也没有“准”。
“这是命吗?”于春华总问瞿殿干。
中年
异乡打工的亲人
万柳桥边上一处平房区,王、胥两家住处仅隔一条小道,王国同下了工,总会来胥加法的小屋里坐坐,“呦,吃什么好的呢?”胥加法朝他一乐,“大师兄过来啦。”
胥加法和王国同都是木工,在北京已十多年了。
江苏泰州沙沟镇木工的师兄弟里,胥加法是最早到北京打工的,在老家的村里,他思想新潮,年轻时帮家里卖了棉花,立马就买台收音机。
他早早放弃了农夫生活,1997年,胥加法在北京的工地上干木工,一天能拿到七八十元钱,“比在我们镇上揽零活强多了。”他曾这样在电话里向妻子报喜。
穿梭高楼大厦,辗转工地之间,胥加法觉得生活有奔头,过年回家,酒桌上他从不吝惜把“财路”透露给同门的师兄弟。
而那时,他的大师兄王国同依旧脚踩泥塘、起早贪黑地种地。见同乡“赚了大钱”,妻子于春华曾建议他出去试试,王国同总说,“再等等。”
2000年,王国同在师兄弟们的鼓动下,动身来了北京。
胥加法和王国同同龄,饭后,两人会结伴儿出去转转,聊聊各自工地上的活,两人买了一样的面包车,都喜欢穿宽松的衣服,连疼孩子的方式都一样:王国同爱把5岁的儿子咬哭再哄笑,胥加法见了师兄的儿子,先在屁股上踢一脚,再带着孩子去买糖。
在北京打工的日子,两兄弟的感情日渐深厚。
壮年
不离不弃共渡难关
王国同一直有个心愿,能正儿八经地当回大师兄,“带着兄弟们赚钱。”
去年,他终于碰到一个机会,在一处新建别墅揽了一单大活,“200万的工程,木工抽10%,咱把木工活包下来。”这对于常年在工地打零工的人来说,相当于做一回老板,他和胥加法商量,两人一拍即合,王国同出了7万,胥加法凑了4万,其他的师兄弟入了小股,10多万的押金送到工程总包手上。
签好合同的那天,他找胥加法喝了一顿小酒,“这回咱能过得好点了。”
但一个月后,总包“人间蒸发”了。
那些日子里,王国同的家门口全是烟头,于春华总看见他埋着头抽烟,谁说话都不理。
“是别人干了昧良心的事儿,又不是你把钱卷跑了。”胥加法蹲在一边安慰。
王国同的笑容少了,胥加法总设法让他开心。师兄打牌,师弟们作陪,师弟到KTV唱歌,即便大师兄唱歌跑调,也一定要拉着他,“胥加法在那儿唱,他在沙发上拍手。”于春华说,有了师兄弟的陪伴,丈夫才渐渐有了精神头,打算踏踏实实干活,把别人的钱还上。
王国同不爱照相,生前唯一一张照片是胥加法为他抓拍的。
那是去年,两家人一起到草原上玩,王国同骑在马上,两手抓着缰绳,胥加法回头“咔嚓”一下,大师兄眯着眼睛微笑的瞬间在相机中定格。
瞿殿干整理丈夫生前的照片,胥加法骑在马上招手微笑的照片让她感到惊奇,“也许他们师兄弟一早就有了默契,这是命。”
青年
师弟浪漫师兄平凡
瞿殿干和于春华总想,如果两家人的生命轨迹里没有“北京”,都没有离开家乡,现在会过着怎样一种生活。
江苏泰州沙沟镇,大兴村依河而建,秋天,菜花在农田里闪着金黄,荷藕在池塘里若隐若现。
19岁那年,胥加法成家了,瞿殿干是他的娃娃亲。
13岁那年,两人被家里大人拉着见过一面,连“长啥样都模模糊糊”就订了亲。
结婚后,瘦瘦高高的胥加法才入了瞿殿干的眼。老实、本分,瞿殿干看中丈夫的优点在婚后不断增加,在家里,胥加法很少让老婆伺候,洗衣做饭他都包了,在地里,双脚泡在水田里插秧种稻,胥加法没喊过一声苦。
“穷了穷过,富了富过。”丈夫的乐观,让这对平淡夫妻轻松不少。
瞿殿干也曾感受过小浪漫。婚后几年,她无意在家中的抽屉里发现一块小木头,两头弯弯曲曲的篆字让她好奇,胥加法道出秘密,“一头是你的名字,一头是我的名字。”
王国同没有胥加法的浪漫心思,20岁娶了于春华,想早点把苦日子过完。
于春华总想起两人一起种田的时光,天不亮就起,划着渔船,抹黑到田里,夏天喂蚊子,冬天脚生疮,记忆里,午后的太阳最毒。
受够了田里的苦,农闲时,王国同到城里随亲戚干收废品的生意,本想起色好点干脆把妻子叫来一起打拼,却被车撞了腿,回家养好伤,又拿起了锄头。
“那时虽苦,但两个人总归能平平安安过日子。”于春华怀念那时光。
少年
一起玩水的光腚娃娃
王国同更早经事些,15岁那年,老父亲去世,留下一家孤儿寡母。
家里行小的王国同没时间经历青春期的叛逆,16岁初中一毕业,就去村里拜师学木工,希望早点出徒,帮母亲分担家务。
两年后,胥加法也来学木工,打那起,胥加法总喊王国同“大师兄”,虽然木匠行里,王国同并不是师父的首席弟子。
学徒时,王国同沉闷,不爱说话,渐渐学会了抽烟;胥加法稍显活泼,爱笑好动,一顿饭能吃4碗米饭。
两人都是行里的好手艺。王国同和大家一样,规规矩矩把大件儿家具做好,坐椅、衣柜,面儿光、板儿直;胥加法总琢磨细节,给桌棱上刻个木花,给椅背上刨出弧度,精巧的手艺获得不少师兄弟的称赞。
时间再倒流,胥加法和王国同都出生在沙沟镇大兴村,一个住在河东,一个住在河西,在讲究宗族的江南,两人是老乡邻里,也算远亲兄弟。
胥加法比王国同大几个月,娃娃时代,两人在伙伴间也不算亲密,哪能知道会成为同生共死的兄弟。
两个娃娃一起光着屁股玩过水,家门前的那条河里,藏着哥俩儿时的记忆。
你俩尽情在草原上奔腾吧,我们姐俩会带着思念把儿女养大。——瞿殿干 于春华
本版采写/新京报记者 刘珍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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