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户

　　■ 乱小说（19）

　　□巫昂（诗人）

　　我搬到乡下后把自己的房子租出去了，但从未见过租客，一切都是表弟从中办理，我自己有“见房东恐惧症”，想必别人也未必愿意见到我。有这种思想的人不在少数，除了有些热爱给租户面试的房东，从前就有一个，叫做愚公。

　　愚公年纪不小，房子很多，镇上有一条街都是他家的。他有个特长，擅长装修，能把一个好好的院子隔成无数小间，租给那些来镇上做生意的外来户，每个月末穿梭于各个小院当中，收房租，跟租客们聊天，东家长西家短的。谁家的猫儿闹春，谁家的孩子打群架，谁家的媳妇偷人，他都知道，他心里有一本账，跟房租流水账一起。

　　但有一个租户他从未见过面，租房那天是租户的朋友来代租，说他曾经是个大人物，一时间看破红尘远离尘嚣，要在这里居住，大人物嘛，怕人认出来，所以让朋友出面。愚公想想也有道理，就租给了他一个完整的院落，对方一口气给了十年的房租，果然钱多，烧的。

　　从那以后三年间，愚公从未见过那房客，晚上路过，会见到他的灯亮了，灯影幢幢的，好像有不止一个人在那里面喝酒笑闹，从剪影看，有男有女，女的发型特别时尚，不像是镇上的土妞儿。愚公想：这种大咖下放，自然是自带家眷，怎么会到当地再找？这个神秘房客往往玩到天亮，然后吹灭了灯，白天寂然无声，全家都在睡觉一般。

　　也不见他家厨子出来采办食材，也没见过他的管家或女仆到街上闲逛，这家子似乎有自己的专属购物通道，不屑于跟普通人同流合污。愚公难耐好奇之心，找了个借口：修下水道。开门的是个年轻姑娘，走路跟仙儿似的，愚公跟着进去，里面的布置上流极了，随便一件东西拿到佳士得都可以拍出上千万的价码。

　　房客出来，跟愚公作揖，他长得身量修长，有一米九的高度，脸色苍白极了，转身时，褂子的臀部处，高高支起一个小帐篷。愚公心下明白了，胡乱检查了下，就退出来。他跟老婆说悄悄话：这一家子是狐仙，幸好给的租金银子是真的，不会转眼成灰。

　　愚公老婆知道了，全镇都知道了，她属大嘴猴的，有人开始带队去爬狐仙家的围墙，想看个究竟。秋后的一天，愚公再路过那个宅子，门是虚掩的，他推门进去张望，偌大的院子落满了落叶，各个屋子都搬空了。

　　看，狐仙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