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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的宇宙:每个人心里都住着一个孩子

2012年12月08日 星期六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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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军,媒体人,新书《无后为大》使他成为热议人物。
武志红,心理学家。

  对于很多人而言,孩子的到来,意味着可以经历第二次童年,一个可以修补的童年。我们都梦想一种童年的救赎,在童年经历恐怖的时刻,经历沮丧的时刻以及其他的特殊时刻,现在,我们的孩子让我们能够返回童年,进行干涉。但是,父母对自己童年的救赎,也许就是对孩子的伤害。究竟如何是好?生育是一种选择,爱是生生不息。

  关军 为人父母是一件大工程

  很少接受图书推荐事宜的尹建莉前不久在微博欣然推荐了关军的《无后为大》这本书,她说作者从一件个人化的小事入手,写的却是对教育、社会、未来、生命、自我的看法和态度。诚实,悲悯,洞若观火。

  《无后为大》真正的内核却是我们该如何审视我们和自己父母的关系,又如何为人父母。他把自己关于生孩子方方面面的纠结和恐慌像剥洋葱一样,层层揭开来。

  采访时,关军表示,自己出版《无后为大》绝不是为丁克这一群体做代言,他认为生或者不生是两种生活方式的不同,不存在优劣问题。他更看重的是,这一话题带来的,我们如何看待自己,如何审视自己的传承和传递的问题。

  在书中,关军披露了自己内心的一些惶惑。他对自己无意识接受到的传承进行了打量和分析。美国的家庭治疗专家马睿·玻文提出过一个“代代相传”理论,主要意思是如果家族中有些问题没有很好地解决,会一代代“遗传”下来,直到它被很好地解决为止。而越是添岁,关军越在私德上不安起来,觉得自己属于“某些问题没有很好解决”的那种人。

  他回忆起自己童年遭遇过的和暴力相关的恶作剧,并一直觉得自己并未把它当回事,但当家里有一只叫“瓜瓜”的小狗进门,他才看见自己有些童年的“屈辱”等待释放,他把很多恶作剧的手段用到了“瓜瓜”身上,虽不构成虐待,他却看到了自己心中阴暗的部分,并看到了自己对童年暴戾记忆的仿效和报复,显然,这些东西并未消失,而是被隐藏和转移。

  而在一个叫《可怕的尹建莉》章节,文中关军列举了几件尹建莉在《好妈妈胜过好老师》中陈述的细节,譬如孩子磕碰到小板凳时,尹建莉在抚慰孩子的同时,还和孩子一起给板凳揉揉疼……他因此觉得尹建莉可怕,她让他知道陪伴孩子成长有着那么精深且难以穷尽的法则、规律和细节,为人父母是件多么大的工程。

  毫无疑问,关军是敏感地觉察到代际传承中存在糟糕模式的那类人,他看到很多家庭假借爱、家庭伦理之名,对孩子实施的过度占有和控制,以及这些给孩子个性带来的压抑和伤害,并觉得这种病毒具有遗传性,在抗体能力不够确定的情况下,他愿意选择一种常人看似决绝的应对方式:拒绝繁衍是结束祸害的唯一手段。

  【对话】

  我们缺乏对人的尊重

  新京报:你在书中提到一些自己和父母相处的小摩擦,个人界限感的模糊,你觉得这在中国大多数家庭里是否有一定代表性?对于中国传统家庭代际间矛盾的根本问题,你觉得是什么?

  关军:这种摩擦非常有代表性。我觉得,父母通过孩子来实现自己未必意识到的控制欲,属于人的本性,很难完全避免,重要的是诚实地面对它,不要放纵它。代际间最根本的问题,我想还是缺乏对一个独立个体生命的尊重,由此就滋生出做父母的许多特权,危害孩子的自由意志和生命体验。

  新京报:对于无后的选择,能感觉到你在坦承自己的自私,表示这种选择很大一部分是出于维护自己自由的意愿,书出版后也有很多80后对此话题表现出关切,你如何看待背后的原因,是整体性的个体自我意识开始发育壮大,还是更多是出于一些现实的考虑,譬如生存压力导致的生育意愿降低?

  关军:我想是两种因素形成了合力。这一代大多是独生子女,成长过程承受的压力远超前人,他们也算互联网一代,眼界打开了,这些都强化了他们自我意识方面的诉求。同时,作为崇尚消费主义的一代人,他们恰恰赶上了现实生活压力陡然增加的时节,结婚生育变成了巨大的负担。我赞同“生育本质上是一种投资”的观点,所以,80后体现的理性思考是一种必然。

  武志红 抚育孩子,也是抚育童年的自己

  在关军的《无后为大》中,多次提及心理学家武志红的著作《为何家会伤人》。最近,武志红推出新作《为何爱会伤人》,尽管从“家”跳跃到“爱”,对象有所转换,但话题却始终关联,而且更像是一种话题的延伸。

  武志红认为成年后的恋爱很像童年关系的轮回,它被用来重温童年美好和修正童年错误。亲子关系中处于弱势的孩童,长大后,会在恋爱关系中试图修正童年父母关系中的错误,从而会有将恋人改造成想象中人的愿望,这种愿望势必造成另一方的抵触,构成婚恋中的冲突。他认为如果能观察到自己和父母关系中的错误模式,亲密关系的建立将不再轮回,而是成为一个孵化器,将内在的孩童升级到成人状态。

  当他将爱情关系跟童年联系起来:童年时,我们人格的基本定型,大约在6岁。恋爱中会让人重温童年,而且之前潜意识深处改造父母、纠正童年错误的愿望会被唤醒,随之被投射到恋人身上。如果改造失败,恋爱往往会以失败告终。婚恋中,如果把对方当成一种幻想的投射,就很容易看不到对方的真实存在,制造爱的困境。

  武志红说很多人在养育孩子的过程中,有疗愈感,是因为这个过程中,他同时抚育了自己内心的孩童。而且很多人是在生完孩子后,去看心理医生的,因为有些内心的冲突,他必须去解决。在《无后为大》中,关军讲到自己一个朋友在给孩子的书信集里写道:这些天,我一直在思考你到来的意义,它意味着我可以经历第二次童年,一个可以修补的童年。有很长时间,我都梦想一种童年的救赎,在我的童年经历恐怖的时刻,经历沮丧的时刻以及其他的特殊时刻,现在的我,能够返回童年,进行干涉。

  写作《为何爱会伤人》时,武志红更倾向于认为一个人的恋爱表现更多可以去观察他(她)在童年时和异性父母的互动模式。但考虑到中国沿袭很久的重男轻女的习俗,他现在觉得中国人是普遍性地缺乏母爱的。因为女孩在成长中获得的爱不充分,通常也不能够充分给予。这种不充分,通常指的是一种能力,而非愿望。

  童年凶猛,特别是婴儿期,如果他对情感的呼喊没有被母亲准确看到、回应到,他可能会不自觉关闭他的情感,因为对于这个世界缺乏天然的安全感。这也使得他在爱与自由的践行中,有着一种特别的障碍。

  【对话】

  自由和爱都是奢侈品

  新京报:《为何爱会伤人》中有个很重要的结论就是,恋爱其实是将我们在童年时与父母等家人形成的内在模式投射到成年后的外部关系上来,那这种结论是否会过度夸大了童年的作用?

  武志红:我个人认为,童年的重要性怎么强调都是不为过的,当然,这肯定不是问题的全部,只是其他原因可能更难以被觉察到。我的文章和书中,之所以强调恋爱关系和亲子关系的连接,因这是一个容易观察的角度,是想通过对方的觉察,引出具体的真实的感受。

  新京报:中国家庭普遍在爱与自由方面的理解上存在问题,有着各种扭曲变形,你是怎么理解这两个词的?

  武志红:我认为一个人如果没有爱,便无法完成独立,也无法实现自由。如果父母给予的爱匮乏,这个孩子成年后,很容易从自己的孩子上寻找满足,就会特别想控制,让自己的孩子弥补上一代的一种缺憾:有个人可以完全属于我。还有一种人,不去爱,只觉得在完全享受自由,不被占有,不被剥夺,过得不错,但除非他封闭自己的内心,否则很容易崩溃。而如果封闭内心,把心关上,随着时光流逝,他会有一种可怕的空洞感。所以,我觉得爱在自由之前,自由更像是一种流动,是一种活泼,一种丰盛,让你和大地有所连接。

  在中国,孩子的自由还是奢侈品,因为大家普遍性的对亲密的、连接的渴求还没有被满足,所以才出现那么多大家庭,老人非要跟来住等抹杀界限感的现象。大家也喜欢不分你我,喜欢大锅饭,喜欢热热闹闹,这种对于连接和爱的需要很像一种婴儿状态。在爱中,也存在着一方被另一方吞没,结果造成伤害的现象。其实,好的爱,是要看见对方,看见对方的感受和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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