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痴

　　■ 乱小说（24）

　　那老儿是个兰痴，他家无处不是兰，诸如春兰、蕙兰、建兰、墨兰、合生和寒兰，他对着兰花整天各种死守，牌友约不动，媒婆催不得，一辈子不娶不生，屋子漏雨，修补它只为了让自己的兰花不受苦。

　　□巫昂（诗人）

　　老儿有个烟摊，他靠卖烟丝养活满地满墙满院子的兰花，早起伺候完兰花，吃了早点，开始切烟丝，切烟丝用的铡刀非常厉害，他能把烟丝切得极细致，因为爱花的人心静，所以烟摊生意极好。一天，来了个中年妇女，自称辛姨娘，辛姨娘长得挺入画的，她买了一包烟丝，老儿送她一卷卷烟的纸，她抽出一张卷了烟丝，用舌尖润过纸边，做了支烟，一边抽一边参观老儿的兰房。

　　辛姨娘的背影相当婀娜，小溜肩，细长腰身，肤色清淡，眉眼也是细致到极点，她转头看了老儿一眼，一辈子不近女色、兰花圣徒一般的老儿，浑身竟像过电一般，他暗自纳罕：“这婆娘好像在哪里见过，怎么眼熟到这个地步？”

　　当夜，姨娘竟住下了，次日起来早饭的是她，老儿顾自伺候他的兰花们，然后吃姨娘做的早点，她用不知道什么香料做成了素粽子，闻着有股奇妙的幽香，吃起来满口生香。姨娘斜眼问他：“这味道是不是也感觉熟悉？好像上辈子吃过一般。”

　　原来，她头天把浸泡过的米，放在兰房中，夜里开放的新兰花发散香气，沁着米粒，这样的米，只消加几颗盐巴，就可以用往年的旧竹叶包好，上蒸屉蒸，当作早餐。到了晚间，辛姨娘又做了两道炒菜，一钵汤，无不跟兰有关。过几天，她用谢了落下的兰花晒干，拿素色碎花布，缝成香包，跟烟摊摆在一处，也成了老儿的新进项。又将屋里上上下下打扫一通，用纸将漏风的窗户和顶棚过一遍，做这些事情，她一概不要老儿帮忙，自己忙出忙入，不慌不乱，似一员久经沙场的女将。

　　乡里都羡慕老儿的艳福，又传言辛姨娘是某大户逃出来的妾，不堪大老婆之辱，甘心下嫁给这么个卖烟丝的穷老头儿。老儿自己清楚，自己的卧室里除了多了一个暖脚的妻子，还多了一股挥之不去的幽兰之香，那香气像是传说中无名岛上的凤眼兰发散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