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卫 门外人看门内的想象之旅

　　《一代宗师》是王家卫对民国武林世界的一种探索，从儿时对街头武馆好奇，到长达三年的武林宗师探访。这部电影的拍摄就像是王家卫的一次旅程，旅程中他遇到一个全新的世界，一个自己不熟悉的情怀，并为此着迷、即使拍摄三年也舍不得停下，但影片最终还是要“见众生”。

　　影片里既有他对民国武林的理解，也带着其他文艺作品的影响。首映式后的采访中，王家卫承认影片前半段有点像川端康成的《名人》，一位围棋大师要以一局棋来告退棋界，一位年轻棋手的代表被推上了舞台……像极了王庆祥扮演的北方宗师和梁朝伟扮演叶问的关系。而影片的最后章子怡对梁朝伟的告白，王家卫也采用了《美国往事》的配乐，他说导演莱昂内和配乐大师莫里康内是他观影的美好回忆。

　　●拍《一代宗师》最难的是怎么把民国武林打造出来，不是我说，而是他们的造型、生活习惯，包括吃，北方人吃什么，南方人吃什么，那个年代每个人花多少钱。你可以做一个金楼，但是不一定能拍出它的气场。

　　●片中那些所谓的“警句”不是我想出来，或者书里写的，而是我在访问一些武林宗师时，他们说的这些话我都记下来。都是最淳朴的语言，有很深的道理。

　　●结尾用《美国往事》的配乐是我对导演赛尔乔·莱昂内和配乐大师莫里康内致敬。在我的观影经验中，觉得他们的每一次合作，都能将一个时代拍得特别的棒。

　　●这个电影要是完整版，差不多有四个小时，有很多我很喜欢的尝试到最后都要舍弃。很多人问我取舍的标准，那就是影响故事完整性的内容就要去掉。

　　影片有何不同？ 叶问这次是大时代成就的人

　　记者：你说过拍《重庆森林》是因为小时候妈妈说重庆大厦很危险，拍《一代宗师》和你童年有关联吗？

　　王家卫：小时候街上都是武馆，但是你永远不会上去，因为父母会说去武馆的不是警察就是流氓。长大后却觉得武馆是一个特别迷人的地方。拍电影的好处是，能有一个借口去发现、查问里面究竟是什么。武行有句话“门里门外两重天”，门外往里看是谜，门里往外看是梦。我是个门外之人，所以看上去有很多想象。

　　记者：有两部《叶问》已上映，你拍摄时会刻意回避剧情雷同吗？

　　王家卫：或多或少都会，观众的时间很宝贵，同样的题材看过为什么还要看？我这部电影里表现的方面不一样，其他的叶问电影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叶问是一个光绪年间出生的人，经历宣统、民国、抗战、内战直到去香港，波澜壮阔的大时代成就了他的人。在每个大时代面前都是一个选择，你愿意留在你的年月里，还是继续往前？梁朝伟扮演的叶问走的是眼前路，章子怡扮演的宫二则是身后身。

　　记者：你说《一代宗师》要让观众看到中国人的美，具体是哪些方面？

　　王家卫：那时候的中国人是很美的，服装、礼仪、行规等，譬如宫二要去找马三复仇，她会说：“我敬你是师兄，我不进你的屋子。”现在不可能，直接踢门进去把你杀了。王庆祥扮演的宫老爷子见到师兄，虽然自己已是武林宗师，最后还是跪下来了。这种美是一种氛围，他们相信做人就应该是这样。练武之人，轻生死重离别，那个时代他们对某些东西的执着是很特别的，我希望这些能带给观众正能量。

　　角色有何不同？ 我看到赵本山非春晚的一面

　　记者：赵本山、小沈阳的出现还是会引发笑场，为何要选这两位演员？

　　王家卫：小沈阳让大家笑场是正常的，他演的三江水就是个小混混的形象，有点像日本的寅次郎。所谓武林，一片树林里不会只有一种树，如果所有的树都像叶问那样，那多闷啊。我拍的时候没把赵本山当赵本山，我当他赵丹拍的，我不感觉会笑场，其实他演的是一个非常沉重的人物。我看到赵本山的另一面，不是春晚，而是非常有气场的本山老师，我常和他说，为什么我不叫你做面子，因为你平常就是面子，我要你当里子。

　　记者：有观众觉得片尾你让叶问穿上西装，有点周慕云（《花样年华》《2046》男主角）附体的错觉。

　　王家卫：我们拍的有一个段落里要抓叶问的神情，那是叶问1950年到香港拍身份证照片时的样子，那是他这辈子唯一一次穿西装。我给梁朝伟看叶问所有的照片，不管是穿西装还是长衫，永远都是这个神情。他就是在后巷拿着一根烟、看下雨也是那个表情。所以电影里的镜头，我主要是表现叶问的表情。

　　记者：梁朝伟说这次你没在文戏上折磨他，很快就可以通过，这是为什么？

　　王家卫：因为他演得太好，我不是无理取闹，也不是和底片有仇。我们合作20年一共6部电影，看着他从一个偶像到影帝。拍《花样年华》时我跟他说，这是你重要的阶段，你不能永远当偶像，你必须要转化成一个演员，后来他果然凭《花样年华》成功。拍《一代宗师》的时候，我说你要让大家忘记周慕云。叶问是不大说话的人，即使说话也很幽默，所以梁朝伟在片子里经常没有台词要说，大部分就坐在那里听，但是把其他演员气场都吸过去了。这次的梁朝伟最清楚自己要演什么。

　　记者：章子怡扮演的宫二是有人物原型吗？

　　王家卫：章子怡身上不是某一个人，而是很多人夹杂在一起。我把民国时代很多人的优点、仪态放在一个人身上了。这对我来说是代表民国时代的一个角色。你看她最后对叶问说：“叶先生，我心里有你。”我觉得指的是他们拥有一个共同的时代。邹静之老师有句台词被删掉了“没有他乡，何来故知”，我觉得宫二和叶问就是知己，他俩会让你想到最美好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