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明治

　　■ 巴黎私信（30）

　　楼下左近有一家法国常见的brasserie，就是那种餐馆加咖啡馆，晚点又可以喝一杯的地方。大概是兔子不吃窝边草的心理作祟，搬到这里大半年了，都没在那里消费过一个子儿，甚至走过路过连正眼都很少瞧它。

　　□驳静（旅法留学生）

　　公交站就在这店对面，因此每天等车时的发呆对象，都是这家馆子。我和它相安无事大半年。一个周日中午，我睡着睡着饿醒了，一看，冰箱里什么食物都没有。因为低血糖，以及看过的中医老爷爷说的“心虚”病症（有一次严重到神志模糊）所以心里一片兵荒马乱。

　　终于要去拜会楼下餐馆了，我想。人迹寥寥的，只得一哥们儿正喝啤酒，两个老爷子正下棋，两个年轻男子正窃窃私语。没有食物的痕迹，吧台也空无一人。

　　我已经感知冷汗在酝酿，灵魂轻飘飘——此时必须要往胃里塞点东西！但事实上，彼时气氛已经很古怪，我所有毛孔都做好扩张准备释放出冷汗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一件一直以来都忽略的事，那就是，这似乎好像不是一家普通的餐馆。已经没有别的办法可想，因为一想到最近的餐馆和超市都要走十分钟，而且周日不开门，我唯一的选择就是挪到一张椅子上。

　　正窃窃私语的兄弟走过来一个问我，您这是吓得浑身是汗吗？此话一出，我猜另一部分惊恐的冷汗也开始冒了。这位兄弟一把络腮胡，很有元彬的模样。还有工夫想元彬的姑娘递出汗涔涔的二十块钱，说吃什么都行。然后餐馆各个角落都发出形迹可疑的笑声。和元彬私语的哥们好心递过来一杯水，我只敢在心里默念，居然糖都不搁一块什么待客之道。

　　我塞在椅子里装可怜，下棋的老爷子端出一个三明治说，姑娘，不怕你就吃吧。这句话听来多么似曾相识，当年看“水浒”的时候，好像在一家包子铺里听过。

　　恍然如梦，出了一身汗，吃下去一个三明治。

　　当天晚上我就悟道了。但是为了确信，还是跟单身妈妈邻居，委婉曲折地问，你有没有在楼下那个餐馆吃过饭。她说，啊呀你吃过了？我回说吃了个三明治。她眼里折射出一点异样的光芒，边晾衣服用背影说，反正附近居民是从来不会进去的，偶尔有不知情的跑进去，那也要么是今天厨师请假，要么面包用光了，要么厨房停电正维修。

　　所以我真是有幸，在黑色党手里吃到一个三明治，还只收了我三块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