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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灾难 二十九人 整个家族

云南镇雄山体滑坡,赵家沟村民罗远菊一大家族遇难29人,幸存3人

2013年01月14日 星期一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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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正在家中哭泣的罗远菊。此前,死者家属罗远菊从昆明赶回家中,这次事故让她失去了29位亲人。新京报记者 周岗峰 摄
逝者家属罗远菊二儿子王杰的学生卡。记者在学校的课桌上找到。
新京报记者 周岗峰 摄

  赵家沟

  罗远菊家族

  遇难者

  1王彩华

  2李显慧

  3陈立(儿童)

  4王启能

  5张世菊

  6王婷

  7王鹏

  8王凯(儿童) 

  9王杰(儿童)

  10王琴(儿童)

  11王彩志

  12罗孝飞

  13王发勇

  14余章美

  15王骏(儿童)

  16王发贵

  17罗远飞

  18王熙之(儿童)

  19王秋月(儿童)

  20苏荣(儿童)

  21苏燕宁(儿童)

  22王世银

  23周邦翠

  24王新(儿童)

  25王婷(儿童) 

  26王巧(儿童)

  27王德武

  28赵明翠

  29王啟终

  幸存者

  1罗远菊

  2王发龙

  3王孟

  13日,云南镇雄县果珠乡赵家沟起了大雾。遮天盖地的氤氲雾气。

  “1·11”山体滑坡灾难,几乎毁灭了罗远菊整个家族。

  在赵家沟生活、共32人的大家子,死亡29人。

  在外地打工的罗远菊和丈夫,罗远菊丈夫叔叔家孩子,成了家族仅存的3名生者。

  “所有人电话无法接通”

  乡亲说,赵家沟看不到亮了,房子没了,山都翻下来了,什么也看不见了,你们家的房子也没了

  1月10日。

  在昆明一家烟囱厂打工的罗远菊,“突然觉得心中很难过”。她给正在镇雄县上高中的大儿子王凯打了一个电话,拉了些家常,心中才好过些。

  当天晚上,是罗远菊的三个孩子放寒假的日子。大儿子王凯上高一,二儿子王杰上初三,三女儿王琴上初一。“三个孩子学习成绩都很好。”

  10日晚上,王凯从学校到家了,又接到母亲电话。罗远菊问他,弟弟妹妹回家了吗?王凯说还没有,应该晚会儿也会到家了。

  这是王凯与母亲的最后一次对话。

  11日早上8点10分左右,随着“嘭”的一声巨响,21万立方的泥土从山顶翻涌下来。村民曾的寿正在房顶干活,他回头一瞅,天仿佛黑了,“就像几百辆铲车在往下铲。”

  8点30分,罗远菊的手机响起,一接,是乡亲打来的,“乡亲说,赵家沟看不到亮了,房子没了,山都翻下来了,什么也看不见了,你们家的房子也没了!”

  “房子没了?我的3个娃儿怎么办?”罗远菊想着,拨打儿子王凯的号码,话筒里,传来“您的电话无法接通”的声音。

  罗远菊立即给在赵家沟的叔叔打电话,但电话仍然传出“您的电话无法接通”,又给伯伯打电话,还是“您的电话无法接通”。

  一上午,罗远菊给所有家族中能想到的亲人打电话,都是如此。再给乡亲们打过去,得到的回复都是“看不到人,房子都被土盖住了”。

  那一刻,罗远菊觉得天塌了。

  “只看到了土”

  她们钻进一个救灾帐篷,拿被子层层裹住身体,蜷缩在一起哭泣

  13日早晨。

  罗远菊嫁到外地的60岁母亲王才凤赶到赵家沟。她们钻进一个救灾帐篷,拿被子层层裹住身体,早饭时间到了,其他人都在吃饭,她们母女俩仍旧蜷缩在一起哭泣。

  有乡亲端来饭,一直偏着头靠在母亲肩膀上的罗远菊缓缓地摇头,拒绝了。

  在进救灾帐篷前,她先到了家里房子原先的地方看了看。

  “只看到土,什么都看不到了。”罗远菊每说几个词,都要暗自吸口气。

  她黑色的长发沾着泥土,胡乱地披在肩上。发黄的脸色,眼睛有气无力地睁着,歪着头站在雾霭里,无声地掉眼泪。半晌,她用拳头顶住自己的胃部,长时间的路途颠簸,加上水米未进,她说自己的胃已经疼得快感受不到疼痛了。

  “1·11”山体滑坡的遇难者总人数是46人,而罗远菊一个家族的遇难人数就超过了一半,达到29人。

  罗远菊的丈夫王发龙,是赵家沟村的大姓。王发龙的父亲王彩志和母亲罗孝飞,王发龙的二弟弟王发贵一家7口人,以及三弟弟王发勇一家3口,加上多位叔叔、伯伯等亲属的家庭,住在赵家沟当地的共29名亲人,均被泥土吞没,再没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火化谁经我同意了?”

  她目光停留在空中的一点,什么话也不说了。绝望的姿势,持续了两个小时

  13日下午。

  罗远菊仍然水米未进。家中,乡亲们围坐着陪着她,谈起三个孩子,谈起亲人,她和母亲不时痛哭。

  到了最后,她哭不出眼泪了,只是歪着头靠着,目光停留在空中的一点,什么话也不说了。

  这个绝望的姿势,持续了两个小时。

  下午4点,遇难者遗体已被火化的消息传来。软软坐着的罗远菊听了,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气,站起来,要去救灾指挥部讨个说法。

  “我的孩子,我的亲人,我还没见到,怎么就给火化了?我是这个家族最后的幸存者,谁经过我的同意了?”罗远菊和母亲说。

  到了指挥部的火化问题调解会现场,罗远菊一推门,望见丈夫王发龙坐在屋内。“发龙啊!”喊出这三个字后,罗远菊一头扑倒在丈夫的膝头,恸哭声将整个房间充满了。

  这哭声像一颗炸弹,在现场为见到亲人遗体的灾民中引爆了,每一位村民哀痛的哭声,在楼道中回荡。

  他们都是“可好的娃儿”

  那时候,家里就种玉米,再就是养牲口,这样每年也就几百块的收入,三个孩子的学费根本无法负担

  回忆。

  大儿子王凯,2012年考上了县高中。罗远菊很高兴,破天荒回家陪了儿子半个月,她送给儿子一部手机,“想儿子的时候可以打打电话。”

  二儿子王杰和王琴尚在初中。3年前,在王凯刚上初中的时候,一直在家种地的罗远菊觉得,如果不出去打工,三个孩子的学杂费将无人承担了。

  “那时候,家里就种玉米,再就是养牲口,这样每年也就几百块的收入,三个孩子的学费根本无法负担。”罗远菊说。

  她和老公选择到外地打工,辗转三年,让三个孩子成了留守儿童。每年,罗远菊和丈夫回家两次,夏天一次,春节一次。

  贫穷,将他们与孩子拆散了。每次在与三个孩子的电话里,孩子们都问,“妈妈哪会儿回来?”罗远菊总说“快了”。

  这次灾难,带走了罗远菊家族中12名孩子的生命。这些孩子的形象,在当地村民的印象中,都是“可好的娃儿”。

  罗远菊的妹妹罗远飞一家,有个小儿子王熙之,就是取的像书法家的名字,刚上一年级。“从小特别聪明,说什么都记得住,长得眉清目秀的。”

  而罗远菊丈夫的伯伯家的三个孩子,王新、王婷和王巧,在村民的心中也是乖巧可爱。王新和王婷只是小学生,她们还没来得及感受村子外面的世界。

  罗远菊的儿子王凯,母亲在外打工的三年,都不会忘了在母亲节的时候发来短信,问妈妈过得好不好,祝妈妈节日快乐。

  短信,是王凯保留在母亲罗远菊生命里的最后文字。

  手机里的照片,也成了罗远菊的宝贝。“我手机里还有去年春节,三个孩子跟我们去后山爬山玩雪拍的照片!”

  而那座曾陪伴孩子们玩耍的大山,也带走了他们的生命。

  本版采写

  新京报记者易方兴

  云南镇雄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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