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置》：没有什么可以重来

　　【当代剧场】

　　两年未发布新作品的舞蹈家桑吉加，一直让观众非常期待。上周五，由他编导的现代舞《重置》终于在北京首演了。不过这部作品让观众感觉到的却是桑吉加对于世界的“荒芜”感受，扭曲、放大，却无法重新开始。

　　《重置》，听名字就非常有故事，顾名思义有“重新建立”和“重新设置”的意思。好比生活中你用的各种账号密码，你可以把它们清零重新设置；生活中一些事情做失败了你可以重新来过。但有些事情重置之后还是原来的样子吗？

　　几位年轻的男女舞者穿着日常着装上场了。他们在台上的动作非常的自如，却是一反常态——在台上卖力表现的不是他们青春张扬的气质，而是随着肢体动作的发生、演变，流露出来的内心苦闷，对现实生活的焦虑。有些像是我们自己的经历，但有些像是别人的生命场景，但它确实发生过。比如那位站在舞台左上角的舞者，一次次往前冲，像是奔往某个重大灾难现场之中，那个灾难也许是车祸、山体滑坡、地震、海啸，总之是这些在过去年代我们生命中没少发生的灾难，他所知的人埋在其中，他一次次想冲上去，想大喊，而他身后的那位女舞者嬉闹着捂着他的嘴巴。事实上不用捂，因为他根本就失了声。

　　桑吉加大量地借用了影像叙述功能。舞台四个角落是演员进出的门口，它的门是四个滚动的白色长方体。这些长方体随时可以推到舞台上当做投影幕墙。借助投放在这上面的影像，舞台变得丰富起来。在独舞、双人舞或三人舞之间，我们可以同时看到几台“微型表演”。这些影像放大了演员在舞台上细微的表情、动作：一位男演员站在门边，绝望而又无声地哭着，而另一位背靠在他后面的女孩望着他却不知如何安慰，也只有痛苦地哭泣着。还有一段男演员的独舞，在一张打倒的桌子的方寸之地，他的身体缓慢地动着，后面的影像记录了他身体动作的过程，然后，新的身体动作又像子弹一样把他过去的影子一个个击碎。这是一个欲说还休的故事，就像我们在生活中试图去砸碎过去自己那些并不美好的记忆，试图击碎它，以便忘记它。桑吉加完成了他在舞台呈现上的“重置”。

　　影像之中，我们看到那些灰色的墙体在不断地坍塌下去。伴随着墙的坍塌，人们似乎也达到了绝望与疯狂的极限。此时居然生出了一个男女同体的怪胎，他们在地上走动的样子使人发笑，但那样想是可悲的，因为那个怪胎将是一个不祥的人类预兆，预示着人类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重来。这个主题阴暗了点，但它在舞台上的效果却是刺人心魄的。没有什么可以“重置”，可以回到从前。

　　《重置》算不上一气呵成，舞者力量稍显不足，这使得桑吉加舞蹈编排中的速度始终无法达到最快，削弱了作品的力量。不过桑吉加让现代舞有了可观性，以及使它能像电影一样承载更深刻的主题。音乐之中一遍遍划火柴的声音，让人想起他在2007年创作的《火柴人》，2008年皮娜·鲍什亲自邀请桑吉加参加她的艺术节，他带去的便是这个作品。

　　□曹语凡（北京 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