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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完这趟活儿,就回家过年”

连霍高速垮桥事故首位被送医伤者回忆事发经历,其同伴不幸丧生,还有几小时便可回家过年

2013年02月03日 星期日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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塌桥废墟中,苏CU7361的车牌被从煤炭堆里找到,该车司机刘德成的儿子说,这是父亲驾驶那辆解放牌货车的车牌。 新京报记者 尹亚飞 摄

  董振功

  性别:男

  籍贯:江苏邳州

  去世时间:2013年2月1日9时许

  终年:36岁

  职业:货车(长途)司机

  去世原因:烟花爆竹车辆在河南义昌大桥爆炸,致80米桥面坍塌,董振功从距地25米高桥上坠亡

  一天之内,董振功和刘德成,两位跑长途货车的司机搭档,从相距不到1米,到阴阳两隔。

  那座高架桥还没有塌下前,两人在说笑着,当感觉到“身体急剧下坠”之后,刘德成再也没能见到“小董”。

  董振功的生命,终止于连霍高速三门峡渑池段741km+900米处,当同路运烟花的车辆爆炸后,他的世界,随着80米长的高架桥一起坍塌。

  “好家伙,差点撞了”

  跑了十多年的长途,河南义昌大桥,两人再熟悉不过了。每隔三四天,两人就会来到这必经之路

  2月1日早,连霍高速,团雾迷蒙。

  董振功握紧解放牌大卡车的方向盘,将速度压得老低,车斗里是30吨从宝鸡拉回的煤炭。

  坐在车后座的伙计刘德成看着漫天大雾,心情却也疏朗。开了四五个小时夜车的他,刚刚被替换,并无睡意。

  车行驶在三门峡路段,雾霾让一路上的车走走停停。

  俩人将驾驶室玻璃窗关紧,暖和。反正速度不快,俩人偶尔唠上几句磕。

  车轮碾过义昌大桥,堵得更厉害了,董振功的脚不停地点刹车,车子停下。

  跑了十多年的长途,河南义昌大桥,两人再熟悉不过了。每隔三四天,两人就会来到这必经之路。往返于家乡邳州和宝鸡,他们的生活,大多在车上、路上。

  同向车道总宽度12米的桥面上,刘德成在后座向窗外一瞥,“好家伙,差点撞了。”

  俩人看到,旁边,一辆载满小汽车的大货车与一辆轿车缓慢前行时,在车缝里擦身而过,险些发生车祸。

  刘德成看见,前面的小董下意识地握紧了方向盘,“嘿嘿,今天真幸运,幸亏咱停车没走,不然也(可能)出车祸。”

  “车子猛烈摇晃,像坐飞机”

  半空中,刘德成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甩出车,飞向半空中。“死定了。”被甩出的那一刻,刘德成一闪念

  董振功嘴里的“幸运”还没有褪去,灾难悄然来临。

  瞬间,后座的刘德成“感觉车子猛烈摇晃”。

  “怎么了?”刘德成马上看董振功。“这老弟开了十多年车,难道驾驶出问题了?”

  根本没容刘德成多想,紧接着,周边的一切急剧下坠,“像坐飞机(时的突降)”。

  “天!”不知道是谁又喊了这一声。

  义昌大桥80米的桥面,瞬间坍塌。

  虽说是瞬间,但从刘德成开始反应异常到坠到地面,还是有约2秒钟时间:高架桥上的司机,距地面有25米。

  半空中,刘德成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甩出车,飞向半空中。

  “死定了。”被甩出的那一刻,刘德成一闪念。

  他还活着。

  被甩出车后,他的身体砸向一个同样坠落的大货车上,“就是那辆刚才险些出事故的、满载小汽车的大货车。”

  刘德成失去了意识,昏迷。

  不知道过了多久,刘德成睁开眼。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我躺在一片废墟旁,闻到浓浓的火药味儿,很多大货车就像被肢解了,有的车轮四脚朝天,周遭夹杂着大片钢筋水泥……”

  疼痛感,脑袋、脖子、后背、腿、脚……哪儿都疼。

  他铆足劲儿想爬起来,但始终没劲儿。

  “救救我,我还有俩孩子,我不想死。”刘德成扭头,用尽全力喊。

  附近的义昌村村民闻声而来,这个村子都被爆炸声“惊动”了:桥上的爆炸,震碎了村里很多窗户的玻璃。

  事后村民们才知道,“是运烟花爆竹的车辆,把桥给炸塌了。”

  “快帮我找我兄弟,他还没出来”

  “振功,董振功!”他在废墟上只能爬行,用手扒拉着碎块,在不成样子的货车间,找自己的那辆

  几个听到呼救声的村民跑过来,抬着刘德成,带他脱离险境。

  有十几分钟,刘德成才稍微缓过神来。

  “小董呢?他出来了没?”他问。可周围没人认识“小董”。

  “快帮我找我兄弟,他还没出来。”刘德成喊。他腿上没劲儿,疼得一直龇牙,但强撑着站起来。

  “振功,董振功!”他在废墟上只能爬行,用手扒拉着碎块,在不成样子的货车间,找自己的那辆。

  身旁的消防员对刘德成说,塌桥时可能出现一定程度的斜坡翻转,因为有一小部分货车残骸上,被水泥钢筋压着。

  他找到了自己开的解放车。

  “大解放”和其他几辆货车紧紧挤压在一起,“被拧成了麻花儿,车头都看不见了”。

  刘德成在车前部寻找,没发现董振功。

  担心桥体再次坍塌,急救人员强抬着刘德成,将他送往渑池中医院。他是第一个被送医的伤者。

  昨天上午,医院里,刘德成头裹纱布,面部、腿部等留有多处伤痕。

  “我想找我兄弟去。”刘德成说。

  此时他不知道,董振功安静地躺在渑池县中医院的太平间。和刘德成距离并不远,但已阴阳相隔。

  “拉完这趟活儿,就回家过年”

  2月1日早晨,当“大解放”开到义昌大桥前,还有几个小时,他们就到家了,董振功说,“哥,拉完这趟活儿,咱就放假了,就回家过年喽”

  刘德成和小他7岁的董振功一起做搭档才三个月。但他对小董印象很好。

  “我这兄弟很实在……”躺在病床上的刘德成,至少重复3遍这样的话,在他看来,小董平时话不多,车开得好,能吃苦,起得特别早。

  因为是老乡,3个月前,俩人被货车老板安排在一起,替换着开拖挂车运煤。“每隔5个小时,我们换次班。”

  就这样,俩人折返于江苏邳州至陕西宝鸡之间这1000多公里。

  开大车相当辛苦,但刘德成印象中,董振功从来都没抱怨过。“雾大的时候开得慢;堵车的时候不着急,看我没睡,怕旅途无聊,他还和我说几句玩笑话。”

  刘德成记得,振功每天都要向老婆孩子打电话报平安,“打电话时候话不多,才几分钟,但他总是嘿嘿笑,话音里就能感受到那幸福的滋味儿。”

  这幸福,随着春节的临近,清晰地印在董振功的脸上。

  最近半个月,哥俩儿的心情格外好。每每坐在后排,刘德成总是能通过后视镜看到嘴角上翘的董振功,“好像发工资似的。”

  回忆起那句话,让刘德成淌眼泪。

  2月1日早晨,当“大解放”开到义昌大桥前,还有几个小时,他们就到家了,董振功说,“哥,拉完这趟活儿,咱就放假了,就回家过年喽。”

  新京报记者 申志民 张永生

  寄语:

  兄弟,我和你相处时间不长,但你是我合作的几十个伙伴中,最实诚的一个。我希望你能回来,一起开车。你是我的好兄弟。

  ——刘德成

  哥,你去哪儿了?我怎么找不到你。哥,你快出来……

  ——董振功妹妹(昨日,渑池中医院三楼走廊,她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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