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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笔记】
这六个风格完全不同的故事,虽然有各个时代的缤纷,可是却因为叙事的跳进跳出,使人经常感觉“前事未竟,后事已至”。导演试图在观众脑子里装一个开关,啪啪啪地掰来掰去。观众无法沉浸,终于支离破碎。
在上个世纪末,酒店业在内地刚兴起的时代,一些县级的宾馆也会在前台接待处挂上显示巴黎、东京、纽约时间的挂钟。尽管它们的客人可能大部分来自临近的一个县,尽管进来的客人说话有浓重乡音,一晚上也只能掏出几十块钱的住宿费。可是——宾馆并不会摘掉挂钟。《云图》(Cloud Atlas)就是这样一个宾馆,前台挂了六个时钟。它并不为住宿者的需求服务,甚至忘了自己是谁。
电影改编自大卫·米切尔(David Mitchell)的同名小说。六个故事在不同时空展开。从19世纪一直讲到后末日时期的未来。1849年的南太平洋、1936年的苏格兰、1973年的美国、2012年的英国、2144年的新韩国和2321年与2346年。每一个故事都由固定的演员班底演绎,只是化妆不同,时代有异。13个人演绎了61个角色。他们时而是主角,时而是配角,时而男扮女装,时而女扮男装,时而举足轻重,时而只是过场人物……
这让善于“找不同”的人会如获至宝吧?除了这个意义,转世说、轮回说、因果说,我都没有看到。这只是六个不同地区的钟表,每一个都在走自己的时间。而且更诡异的是,六个钟表的风格也不是一致的。这是致命伤。
同性恋人的故事,像在看《我自己的爱达荷》,脉脉此情谁诉;把人逼到角落后,看他怎么办,是星美的故事,像在看《荒岛余生》;女记者的故事呢,似乎是一场美剧的开头,严肃的女性要找出真相;出版商逃出监禁,非常像无聊版的《飞越疯人院》;黑奴的故事,又像在看平庸版的《被解放的姜戈》;至于克隆人幼娜和星美、张海柱,是《生化危机》跑出来的无疑。
值得庆幸的是,六个故事也不是全部很差。同性恋音乐家和星美的故事,讲得相对完整,能看得到人性。同性恋人之间的几封信,使人有无尽之思。其中有一封信,是音乐家写在自杀之前。在这之前,他躲在角落去看了一次自己的恋人。“……说老实话,西克·史密斯,那玩意儿使你看上去相当可笑。但是我相信我从没见过比那更美的东西了。我在那里鼓足勇气,尽可能长久地望着你。”这真的是恋人之间的微妙心理。连你的荒唐和滑稽,他也会觉得可爱和心动。“恨潇潇、无情风雨,夜来揉损琼肌。也不似、贵妃醉脸,也不似、孙寿愁眉。韩令偷香,徐娘傅粉,莫将比拟未新奇。”这一部分是很新鲜和文学化的。
不过,总的来说,这六个风格完全不同的故事,如果你想从中找到每一个故事的哲思和对于人性的探寻,简直如同在黑夜里寻找太阳。它虽然有各个时代的缤纷,可是却因为叙事的跳进跳出,使人经常感觉“前事未竟,后事已至”。导演试图在观众脑子里装一个开关,啪啪啪地掰来掰去。观众无法沉浸,终于支离破碎。
米兰·昆德拉在《小说的艺术》中有一段话:“其实,我们根本无法抓住现在时刻。生活的所有悲哀就在这一点上,就在那么一秒钟内,我们的视觉、听觉以及嗅觉(有意识或无意识地)记录下一大堆事件,同时有一连串的感觉和想法穿过我们的脑子。每一个瞬间都是一个小小的世界,在接下来的瞬间马上就被遗忘了。”这段话很适合描述这个电影。三个导演中,沃卓斯基姐弟一直是商业片的导演。商业片从来的最大目的不过是为“赚钱”。当年他们的《骇客帝国》也并不是因为它的思想性被人记住的。汤姆·提克威是《罗拉快跑》的导演,《罗拉快跑》倒是一部好电影。
他们可能都足够卓越,但是尚不“伟大”。我只能说:他们导演了这个故事,又一阵风把它卷走了。
□张敞(北京 剧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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