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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妮宝贝 于写作中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2)

2013年02月23日 星期六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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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安妮宝贝。
《眠空》
安妮宝贝 著
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
2013年1月版

  每个有节点感的时刻,都容易让人生出一切可以重新来过的念头。而对于作家来说,一部作品的完成往往带有这样的意义。

  写完随笔集《眠空》之后,作家安妮宝贝有新生感,她说“我们的确有可能时时刻刻成为一个新的自己,具备无限的生机和活泼。”2011年,她出版了长篇小说《春宴》。她认为,写作《春宴》如同翻过一个山头。写作《眠空》则像是,她停歇住,收拾凌乱、平息急促、吹吹微风的那么一种记录——“是一种内心的一种觉知和清理”。

  2013年伊始,《眠空》和她对藏书家韦力的长篇访谈集《古书之美》一同出版。

  “她的散文好于小说”

  《眠空》的结构,如她上一本散文随笔《素年锦时》,有意循季节而变,依次分为“电露泡影”“荷亭听雨”“心如秋月”“人杳双忘”四大松散篇章。内容多为清谈,是个人对生活细节的观察及思维的发散,因为多是片段式叙述,所以有电影镜头般的转换感。在书的内页,印有一个摘句:色如聚沫,痛如浮泡。皆悉空寂,无有真正。像是对“眠空”的一种解释。

  迄今为止,安妮宝贝最畅销的作品是散文集《素年锦时》。但她对小说却格外着迷。认为小说可以塑造和建立一个自我封闭又无限延伸的世界,让人长时间单一而沉溺地去做一件事,是她喜欢的工作模式。但她同时认为自己对于编撰故事或者塑造人物,没有试图用力的兴趣,它们仅仅是工具,只为有所“表达”而服务。这种写作取向,使得她很多小说中情节的安排受到质疑,包括她对于优雅书面语的使用,也被认为有损小说中人物对话的现实感。

  评论家止庵认为“事实上,她不是一个喜欢讲故事的人,故事的编排对她不是终极意义的。我觉得她的散文好于小说,就是因为散文不借助‘故事’这个容器,而是直接把一己对这世界的感受拿出来直面读者。”

  “为美和困惑而写”

  上世纪九十年代末,安妮宝贝开始写作。十几年来,她保持着持续发力的创作状态,少见倦怠。然而,正如她当下准备写作的新短篇小说的主题一样,她的大多数作品都是围绕人与自我、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关系,来探究人性幽微和世界的本质。

  新书中,她提到傅雷和张爱玲的那次对辩,关于作家题材中什么更辽阔。她认为张爱玲的显然更有进阶,张说:“我以为人在恋爱的时候,是比在战争或革命的时候更素朴,也更放恣的。”她也提到对于略萨和帕慕克的比较,她觉得,相比略萨这种倾向于把文学与政治和行动相连接的作家,她更喜欢帕慕克那种带有神经质美感的作者,“比起试图以文字解决社会问题的写作,我更爱慕为美和灵魂的困惑而写下的文字。它们如同隔夜清霜。”

  这样的写作取向,决定了她的写作本质是一种小众趣味的私人化写作。然而,她却一直居于畅销书作家之列,接受大众的围观和评议。她的写作文风在网络被恶意模仿和扭曲。对此,她反应平常,觉得畅销书作家在所置身的时代都会被从低处评价。她说,比评价更为重要的,是文字本身所传达出的意志。如果它足够强硬,即可击破观念和评判,跨越时间限度。

  爱的进阶

  新书中有很多突破。首当其冲的,是她呈现出更为开放的内心,对于爱、性、死亡等复杂主题,她的感受和评述也呈现出更多的矛盾面。书中,她首次明确提到了自己的女儿,以及对于她的观察和愿望。更要紧的,是她重新对写作的动力和意义进行了审视。她深切感知到写作是一种修复,而匮乏指向的是童年时爱的缺失。

  书中,她叙述了自己在童年经验中感知到爱缺失后,选择用不妥协和颠沛流离来寻找爱与安全。在最初的作品里,我们能看到她对于匮乏的表达——激烈又错误百出的爱,人与环境的对抗,皆是一个被不安全感所裹挟、一味索要爱的人对于爱的试炼。她曾表示,那种状态下的自己因对抗而充满毁灭的快感。

  但阅读、写作和生活使她完成对人性的洞察,给了她重新了解过去和解释世界的可能。自《素年锦时》始,她的作品呈现出新层次,始有摇摆兰草愿落地生根的稳定感,很多缺失也开始被悦纳,她在书中用非常柔和的调子,回忆故乡、童年、双亲、和写作。

  而到《眠空》,她更趋开放,有勇气把自己拆解,展开内心黑暗面,以新的方式和它们同在。在《眠空》中,她借助母亲的一封旧信件,重新对父母的关系、亲子之爱的缺失进行审视和修复,她充分理解到,任何人面对自身和他人都有无法克服的困难。对人性的脆弱和无力有所洞察,理解得以发生,她借此完成了对于自身历史的接纳。

  她说,自我摧毁是有快感的,摔破一个罐子,与长时间塑造和建设它,前者让你享受到更为强大的自我妄想,觉得自己有力量,但事实并非如此,行动应该携带且突破重力,得以上升。而对于那些错误的爱,她也洞察到其中的根源:被我们的黑暗及光明所吸引的人,也许源自我们内在的一部分。

  文中有一个讲述自己、母亲以及女儿的三人旅行中的小片段,她说:“走出餐厅,在路边给孩子买了一个氢气球。孩子兴高采烈地牵着它,但很快,不小心放松绳索,气球兀自远去。我们三个站在街边,抬头看着它慢慢飞去树梢深处,飞向湖中。”

  画面中的美和失落,恰好印证了安妮宝贝一直在文字中试图表达的东西。

  采写/新京报记者 于丽丽

  (下转C07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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