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恶作剧者的感伤

　　这本书屏蔽了荒木经惟此前在中国出版物中留给读者的关于情色的种种表象，而直接深入日常生活、情感与怀念。

　　□书评人 海杰

　　拿到《东京日和》这本书的第一时间，我翻了封套底部，上面写着日本知名导演竹中直人的一句话：“我是站着读完的，然后就哭了。”我将信将疑。因为荒木经惟的文字以及他和阳子的故事，我读的次数不少，感伤和怀念很打动人，但终究没有到使旁人落泪的地步。更何况竹中直人主演的电影《东京日和》里，那个名为岛津的摄影艺术家一点没有荒木经惟的气息，就连拿相机的样子都是拘谨的。

　　后来我放下书，晒着北京难得的阳光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妻子红着眼圈神经兮兮地问我：你会像荒木爱阳子那样爱我吗？我一时愕然，显然她已经读完了。

　　我喜欢看这本书里荒木经惟写的字，像拖着尾巴走路的猫，懒散中带着柔媚，不知道这是不是他养猫养得久了的缘故。在读这本书的过程中，我还找到了阳子喜欢听的那首名为《The girl from ipanema》的歌，这歌适合阳子这样的女人：爱幻想，爱发脾气，容易伤感。从阳子的文字中可以看到，他们之间也有柴米油盐，也吵架。很多时候，荒木都是那个让人扫兴的人，比如阳子听歌时，他打开电视，比如他晚上带着阳子去商场，非要专门穿过墓地，让阳子担惊受怕又着实无奈。

　　中国读者对于阳子的了解，大致来自于传媒对荒木报道中那些夹带的关于阳子的只字片语，或者是荒木的部分文字。但都没有《东京日和》里阳子的文字全面和荒木经惟的日记这般直接生动。

　　在这本书里，阳子的文字并不多，只有三篇，更多的是阳子去世后荒木经惟写的日记和阳子生前死后荒木拍摄的照片，也有荒木画的一些速写草图。在出版的时候，甚至连涂抹和写错的文字都标注出来，收入了每篇日记的复印件，和中文对照阅读，某些章节中，还粘贴了一些与荒木有关的剪报，可以说是读者终有机会触摸荒木经惟的呼吸和体温。

　　这本书屏蔽了荒木经惟此前在中国出版物中留给读者的关于情色的种种表象，而直接深入日常生活、情感与怀念。甚至书里的照片基本上无关摄影，摄影此时是个太专业和冷漠的词。在这本书里，荒木经惟的话很少，很多时候，日记快写不下去了，就只好画画，在一幅画中，荒木经惟被吊死，那一天荒木的日记里这样写道：“边看电视里钱拉-菲利普演的《大演习》，边继续作画。割下阴毛当做头发。用阳子的腰带上吊。完成。‘妻子逝去，上吊自杀的荒木，1990年7月7日’”，荒木用这种恶作剧来表达对阳子的怀念，而不是直面而来的哀伤，这就是荒木，嬉闹和开怀大笑中，揉进情感的碎石，迟钝之人不易察觉。他严肃的时候，也是至柔之性，比如阳子去世后，荒木走到带阳子走过的墓地跟前时拍了照，他在日记中称：不穿过墓地走了，阳子曾为此发过火。如果阳子还健在的话，我估计他还会不止一次地带她穿过墓地。

　　这是一本感伤之书，只是这感伤由阳子的欢快和荒木的怀念构成，是难得的一次合作和联手。同时，也是荒木的真实告白。

　　读者可以在这本书里，跟着荒木经惟感伤、发呆，看天空的云，看着干净有情调的露台变得七零八落，看着那只名为奇洛的猫如何安慰荒木，甚至隔壁的百岁老婆婆走后，房子被拆，后来人盖起来的新房子，挡住了荒木家原先视野很好的露台景观，显得愈发的逼仄和压抑。想想后来连那只善解人意的猫也离他而去，就觉得世间残酷，更何况隔世爱人。

　　但这本书的翻译有时候也有扫读者兴的时候，本来荒木好好地在写日记，在想阳子的时候，想到做爱，就画了一个令人忍俊不禁的做爱示意图，但在翻译成中文的时候，那个有趣的示意图就变成了生硬而晦涩的抽象图。想想就觉得出版方拘谨得手都快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