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盆蝠粪雨

　　■ 生灵笔记（3）

　　十三年前，我大学二年级，第一次独立地带着两个英国老外去野外研究蝙蝠。那个山洞叫做云华蝙蝠洞，位于河南西峡县。西峡是出恐龙蛋的地方，在6500万年前，恐龙灭绝了，而蝙蝠的祖先正是开始壮大的时候。

　　□张劲硕（动物学博士）

　　进入洞内，伸手不见五指，但没走几步就能听到十分嘈杂的吱吱的叫声。这个洞有很多岔路，但沿着一条主路可以进入一个大厅。记得那个大厅应该有近一个篮球场那么大，高六七米。借助手电筒的灯光望去，整个洞顶乌压压的一大片全是蝙蝠。蝙蝠们很快察觉到有人，开始骚动起来。它们在我们的头顶盘旋，几只蝙蝠同时飞过我的身边的时候，可以感觉到像有人在拿着蒲扇为我扇风。倏地，一只蝙蝠的翅膀轻轻地划过了我的面颊，但只是擦面而过，对我毫无损伤；更有甚者，有一只小蝙蝠居然用后足勾我的上嘴唇，居然试图要倒挂在我的唇上，我心想：“我的嘴得有多噘啊，容你这样欺负！”

　　这些其实不算什么，令人郁闷的是蝠粪雨。这种上万只的大群体，有一小部分排遗到我们的身上也是受不了的。结果，这种情况还是发生了，很多粪便噼里啪啦地落在了头上、肩上，还有不少甩到了脸上。

　　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将准备好的手抄网拉开，直指洞顶。由于蝙蝠太多了，一竿子下去，即使闭着眼睛也能抓到一大兜蝙蝠。我兴奋地把网口一回旋，封住后扣在了地上，急忙上前去抓，左手刚摸到蝙蝠的脖子，便是“咔嚓”一口。蝙蝠锋利的虎牙一下子就扎入了我的无名指，如同被大号针头或是纳鞋底的锥子猛烈地扎了一下，鲜血随即涌出；刚一抬起手，血就流到了胳膊肘。此情此景，两位英国教授惊呆了，他们研究过多年的蝙蝠，但东亚的这种大蹄蝠还是第一次见，这也是我国目前可以发现的最大的蝙蝠之一，体长和后腿加起来有一拃那么长，翅膀展开则有半米。此后，俩老外再也没敢碰过它们。

　　后来这个山洞被开发成旅游景点，蝙蝠明显少了。国内的很多好洞早已被盲目地开发，蝙蝠弃洞而逃，脆弱的洞穴生态系统也遭受了不同程度的破坏。事实上，几万到十几万的蝙蝠群在国内是极为罕见的，在我十几年的探洞寻蝠经历中，只见过两三个这样的地点。

　　我很怀念蝠粪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