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讨厌的完美

　　■ 下载汉朝（7）

　　我常常觉得，在定国之后，萧何与刘邦的互动，简直就是中国几千年君臣史的缩影，而且还是明君与忠君之间的缩影。唯其如此，才丑陋扭曲得令人啼笑皆非。

　　□侯虹斌（作家）

　　君，算得上是一个仁厚、清醒又能干的君；臣，更是智谋韬略品行都堪称顶级。所以，才有在论功行封时的那一番话。刘邦认为在各位大臣中，萧何功最大，先封为酂侯，食邑八千户。各位将领不服，称自己身经百战，攻城略地；而萧何只是在后方议论议论，凭什么功劳最大？刘邦说：“夫猎，追杀兽者狗也，而发纵指示兽处者人也。今诸君徒能走得曾耳，功狗也；至如萧何，发纵指示，功人也。且诸君独以身从我，多者三两人；萧何举宗数十人皆随我，功不可忘也！”你们只知指哪打哪，只是条狗；而萧何是知道往哪里指的人！

　　然而，陈豨造反了，韩信诛了，剩下来轮到谁了呢？刘邦讨伐陈豨，派人拜孙相萧何为相国，加封五千户，令卒五百人一都尉为相国卫。大家都去祝贺萧何，只有一个平民召平，去吊哀。他告诉萧何说，你完了，皇帝疑心你了。现在皇帝在外面讨伐陈豨，你在国都里，为什么这时候要派几百人保护你？想活命的话，就不要接受封赏，再把钱财赐给军队吧。萧何马上明白，照做了。

　　秋天，黥布又反，刘邦亲自领兵出击，几次派人问相国要做什么。萧何说：“我在后方安抚勉励百姓啊，拿出自己家里所有的财产资助军用。”有门客说：“你这样做就离灭族不远了。你的功劳已经无可复加，官爵也是最顶端了。皇帝几次问你，就是怕你收买民心啊。你为什么不多买田地，贪小便宜来败坏自己的名声？皇帝一定心里高兴。”萧何明白了，也照做了。

　　刘邦搞定黥布之后回来，结果一路上都有人告状，说相国强行贱买民田宅地，这样的诉状有几千份。萧何拜见的时候，刘邦哈哈地笑着说：“原来夺利于民就是你抚慰百姓的办法啊！”又把那些告状信都还给了萧何，说：“你自己把这些事情解决了吧！”

　　只可惜，明朝的沈万三不读书，他猜中了开头，却没有猜出结尾。钱多得花不完，拿去打水漂、当柴烧、当扇子撕好了，好端端的劳什么子军呢？

　　然而还没有完。后来萧何又因劝把上林苑的空地返给百姓耕种，刘邦大怒，把萧何下到廷尉，上了刑具，在别人的求情下不得以才把他放了出来。年老的萧何光着脚入朝谢罪。刘邦又说了一番惊心动魄的话：“相国免了吧。相国为民请愿我不让，我只是个桀、纣这样的暴君，而你却是贤相。我故意把相国关起来，是想让百姓们都知道我的过错，（以成全你的名声）。”

　　这就不是疑心了，却比疑心还要糟糕得多。刘邦的声明是说：我知道你是好人，不会反，但你的存在，就是我心头的一根刺。

　　是刺，就总会盘算着怎么拔出来。如果想远一点，就会发现，为什么刘邦当初封的异姓王全都反了，臧荼、陈豨、韩信、彭越、黥布等等。连手中无寸兵向来忠心的萧何，刘邦都忌惮得紧，何况那些大将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