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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转是什么?就像猪大肠,你吃大肠得有那个臭味,没有可不行。它又像臭豆腐,又臭又爱。但要弄太干净了,就不是它了。而它的生命力又极强,类似于冬天的大葱,面黄根枯心不死,来年早晚会发芽。
小舞台
坚持真,坚持俗,就不会败
新京报:你一直认为二人转才是本山传媒的根基。
赵本山:大概2000年左右,创作上遇到瓶颈,我就看二人转。那时候我正红,不知道未来的方向,我曾经也想回到北京,后来我想我不能走,因为我是这块黑土地里走出来的,我这种风格,如果变味了,就不存在了。我看了一场二人转,当时就收了张小飞,感觉又找回来了。表面看是我拯救二人转,其实是二人转拯救我。这是真正有干货的东西,尽管有的地方俗不可耐,但它应该会有改变。后来我提倡绿色二人转,把里边的糟粕剔除,剩下的精华非常好。
二人转是什么?就像猪大肠,你吃大肠得有那个臭味,没有可不行。它又像臭豆腐,又臭又爱。但要弄太干净了,就不是它了。现在提倡正能量,这是我跟演员学的一个新词。能不能让二人转走向不要太消极,讽刺也好,但都要有一种积极的话题性,这正是我们在做的。但我还不希望二人转没了本土的感觉,这是要坚持的。好多东西因为没有坚持住,可能最后就失去生命、失去力量。
人活到最后,从无到有,还是要回到最自然的状态,这个状态是你最幸福的。现在的我们都不自然,自然是与“真”挂钩的,一“真”遮百丑,俗中见雅。所以我传达的要求,是保留二人转的传统,坚持俗、接地气,不能把二人转搞变味了,它不是芭蕾,不能搞洋,而且要坚持这是一个快乐的文化。我们生产的所有东西,到了剧场就是让你笑的,也有传统的段子,能把观众唱流泪,但是瞬间又让你笑,我们有这个能力。
新京报:你觉得二人转会一直这么火下去吗?
赵本山:我怕走歪路,如果它永远坚持俗,坚持真,就不会失败,它也是与时俱进的。如果完全维持过去的老唱段,不会有市场。二人转就是通过模仿、搞笑,以及舞台上卖力的表达,这是其他演员做不到的。不把观众整住,这场戏下来自己心里都会觉得窝囊,一宿睡不着觉。再看现在的演员,有几个歌没唱好,或者说这场戏没演好,担心得一宿不睡?因为钱挣着了。只有二人转演员,因为他们必须把观众叫进来、买票,否则没人给开钱。
这是一个适者生存的环境。过去不这样,他们不是专业团,没人给钱,从小拎包学这门艺术,上小剧场小茶馆演,第一天演得不好,第二天老板就撵,演员就说我在这儿白演几天你再看,都是这种命运。所以二人转生命力极强,类似于冬天的大葱,面黄根枯心不死,来年早晚会发芽。像这种草根艺术是野生的,训练出来的是一种家养的,我们不能不承认它是一门艺术,它是纯朴的、不加修饰的,营养价值极高,抵抗力极强,抗风抗雪抗各种灾害,但是还活着,这就是生命。
大舞台
公司像家一样,辞退一个员工都哭
新京报:刘老根大舞台这几年运营情况如何?特别是北京的。
赵本山:都挺好。北京几乎去晚了都买不着票,天天这样。有时候高兴了,坐在台边看学生演得好,我就板不住了,也要上。
新京报:记得北京店刚开业的那天人山人海,你说还想开分店。
赵本山:我觉得在北京不宜开那么多,有一个店先那么开着。好多东西因为火了,开很多分店,跟别人合作,却倒了牌子。不如自己有个管理团队去经营节目。光会宣传,人家一吃不是那个味儿,没用!品牌是靠品质维护的,我们已经形成了品牌,它背后必须有一个伟大的推广者。乔布斯,比尔·盖茨,包括李嘉诚,都是能坚持信念的人,真正地去为市场服务,把自己拉到一个最底层的位置,才能坚持不断地推出新的产品。像二人转老是这一套节目,谁都会看腻;必须与时俱进,进步、发展,不发展就等于停滞,就会死亡。
新京报:前年你参加了长江商学院的学习,有什么收获?
赵本山:去那儿就是长见识了。见到的都是几十亿元产业的老板,跟他们沟通交流,他们是如何经营的。我请他们来过我公司,他们都挺感动。我的公司有点像家,大家都是相依为命的。尽管有人抱怨说我咋没演到戏,但更多的想法还是呆在这儿不想离开。
新京报:媒体多形容你这里就是本山王国,你喜欢这个词吗?
赵本山:我不喜欢。我要辞退一个员工都很难,都哭。年初有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在大舞台当服务员,我说这很危险。让她离开的时候她哭了,她说你们跟赵老师说,我不挣钱,我在这儿就是有意思。我说这个不是有意思的事,滑倒了,出问题了,我不是怕负责,是你家人会不理解。
向前走
以后亲自搞电影,会选择独立制片
新京报:未来十年有什么计划?
赵本山:我还是一直做快乐文化,二人转舞台、影视剧。
新京报:二人转演员参演影视剧,这也是你经营他们的一种方式?
赵本山:影视是一个窗口,他们通过演这个窗口,提高自信和知名度,而且影视表演和舞台表演完全不一样,对他们来说,是个前所未有的体验。这个过程教起来很难,我们拍戏大家都在问,这剧本上有吗?剧本上真没有。我们的剧本就是告诉你,这段戏是什么,应该怎样去表达,然后就现场对接,用真实生活来表演。这让其他演员,即便很专业也不行,有时接话都接不上。
年后电视台连续播了我们三个戏(《乡村爱情6》《樱桃红》《第22条婚规》),收视效果都很好,我觉得这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事。全国光影视公司就有五千多家,我们拍出的戏几乎没有剩下过。这在别人眼里一是感叹,二是嫉妒。
我跟学生也经常说,你生活在这个环境里,有多少电影学院、中戏毕业的学生没戏拍,你在我这儿一天没学直接上戏了,而且你在这里稀里糊涂地就出名了,你都不知道你是社会名人了。你得要为这个名负责,你的名大了,你的道德水准还在地铁站,就不匹配了,所以出现的事永远是尴尬的。这帮人大方向是好的,这种心理冲击他们没乱就是很不错了。
新京报:记得以前你说过电影水太深,《泰囧》的成功是不是又给了你做喜剧电影的信心?
赵本山:可能明后年是一个好时机,电影市场空间还会大,我想做喜剧,人们太需要快乐了。
这个市场我要是真正去做就会很认真地去做,我们的团队目前无人代替。我肯定不请大腕,一会儿上厕所,一会儿睡觉的,事多。我们就是排戏,几点来到几点完,大家在一种很快乐的氛围中把工作做完,可能也就忘掉了累。我觉得电影公司、影视公司都挺可怜的,请来一堆大腕演员,这个老师,那个老师,吃也不对,睡也不对,都是事,多闹腾,最后拍出来的东西拿到市场上还卖不出去。我们想搞一部电影,我独立制片。只要我想介入这个事,就是认真的。
向后退
这些年拽着徒弟往前上
新京报:徒弟都说你的企业像国企,有各种福利,感觉很踏实。
赵本山:今天我们彻底验证了,我们这个单位是真正进入市场的单位,因为没有人拨款,我们是适者生存、口口相传,没做过多宣传,大家选择自己花钱购买,不是分任务。我们也做市场调查,演出结束后,让人偷听观众的评论,谁演得好,谁不好,对节目哪儿不满意,看完之后的感受,然后给我汇报。不过我到现在听到的大多是“有意思”“太可乐了”。
新京报:作为董事长,管理近800人的企业,时间上你怎么分配?
赵本山:我其实很想把自己放开,好好去享受,但我是放不下的人,走到哪儿,都怕电话响,响了就是公司有事了。但我尽量放权,公司有总裁、副总裁,有书记、还有监事会、工会。监事会就是替我监督所有部门,由退休的老同志担任监事会主席,过去在这儿当过总裁,是文化厅副厅级干部下来的。我们还发展党员,去年有三四个入党的,功能很全。
我想无论怎么发展,要跟上这个社会,要热爱这个国家,这是最重要的。在这个环境里,你再不相信你的国家,我觉得人活着就没意境了。你在这个国家里活着,你对这个国家有看法、有意见,正常,但你不热爱就是错的。我跟学生也这么说:没有改革开放三十年,哪儿有今天的变化?珍惜吧,多做点好事。
新京报:之前采访副总裁刘流,他说目前本山传媒里没有人能继承你。
赵本山:我觉得我的出现主要是由于我的经历,我所接受的东西,包括我认识问题的角度,可能暂时学生们真是做不到,需要时间。往往演戏演得好的不能当领袖,也当不了。可能说统治者是外行,但我不一样,首先我是一个前线的兵,同时又是一个后台的指挥者,以后我会退到后面去指挥。我曾经跟学生说,这是一个战场,指挥官先去前面打,打没了,兵不都散了吗?我说我腾出精力去指挥你们往前冲,这些年来我也是在有意地一步一步拽着他们往前上,让他们真正懂得表演,怎么能够在舞台上建立自信,什么叫喜剧,什么叫尺度,什么叫分寸。
■ 相对论
雅和俗是对等的
现在有人提出二人转不雅,这个话题我都听不懂,大雅、高雅,这个东西始终像个紧箍咒一样挂在脑袋上。我经常和别人辩论雅和俗的关系,人们在脑海中把雅和俗刻上高和低的关系了,这是错误的。八九亿农民谁不想雅?都想过上高雅的生活。我觉得雅和俗是一个词,是对等的。我们到中南海演出就是高雅的,给老百姓演就低俗了?不,都是高雅的,都是大雅之堂。高高在上的东西是永远活不了的。雅文化要亲近大俗,所以俗与雅的问题,大家不要划分界限。
社会里我们都是俗人,谁都没高到哪去。可能读书多了、偏见多了,或者自认为自己高明了就发出来这种声音,但你要记住高处不胜寒,你要坚持一点:艺术是为大众服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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