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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志华是国内著名的中苏关系史及冷战史专家。他经商后回归学术的经历,至今仍被学术界津津乐道。他耗费巨资从苏联购买档案,并无私与中国学者分享的慷慨深受学术界赞誉。他组织翻译的多套数十卷苏联档案,至今仍是国内学者研究苏联不可或缺的重要资料。
最近,沈志华集中推出了多本著作,内容集中于冷战中的中苏关系、中朝关系;冷战期间中国在东欧的作用;冷战期间中国自身的冲折与发展,这些著作彼此呼应,构成了一个较为完整的“冷战”历史框架,也提升了“冷战史”的社会关注度。沈志华以档案说话,用更加开阔的历史视野,还原历史细节,不断修正着我们习以为常的历史谬误,也重申了最简单的历史理性:用事实说话。
沈志华不仅是一位优秀的学者,也是一位优秀的学术组织者,他团结了一批苏联研究以及冷战史研究学者,将中国学术界在中苏关系以及冷战史领域的研究推至世界级水平。作为一个优秀的学者,沈志华此前的每一本著作,均在其研究领域填补空白或提出了众多新说,其学术成就得到了普遍认可。比如,他的成名作《毛泽东、斯大林与朝鲜战争》2003年在国内出版后,迅速在国内引起了轰动,其建立在中、苏、美、朝、韩等国档案基础之上的坚实研究,有力地揭示了朝鲜战争的真相。此书不仅在国内几次加印,而且盗版横行。2005年,本书英文版在美国出版;2010年,本书韩文版在韩国出版;2012年,本书英文版在英国出版。德国和意大利的出版社也正在引进本书版权。
不仅如此,沈志华的苏联史研究著作《新经济政策与苏联农业社会化的道路》,以及其主编的《一个大国的崛起与崩溃》等著作,均在学术界引发了普遍好评。而其中苏关系史研究著作《苏联专家在中国(1948-1960)》《中苏关系史纲》以及《斯大林与铁托》等著作,均代表了这一研究领域的最高水平。
近日,沈志华推出了多本著作,颇引人注目。在这些作品中,沈志华称,《无奈的选择》是自己20年对中苏关系研究的结晶,提出了十大新说。冷战史一套五本著作,主要是自己多年来研究冷战的论文集,有些内容不无重复。但是,对同一问题在不同年代研究所反映出来的细微变化,恰恰伴随着他在俄、美、中等档案文献不断解密和公布的过程,对于做历史研究专业的学子和研究者而言,又有着方法论上的启示意义。而《毛泽东、斯大林与朝鲜战争》是其成名作,此次的增藏本不仅增补了大量文献档案,而且在写法上变化较大,几乎重写了一遍。《处在十字路口的选择》,则将1957年从整风到反右与苏共二十大、波匈事件以及斯大林去世之后的中苏关系等联系起来研究,本书为毛泽东在1956-1957年这段时间的政治选择提供了全新而广阔的视野。
毫无疑问,沈志华的这些著作,为读者了解错综复杂的中苏关系、中美关系,以及朝鲜战争等重大历史事件提供了富有说服力的解释。其建立在大量档案基础上的研究,推翻了很多此前的陈说。在一个以历史为宗教的国家,我们没有理由不关注沈志华的研究。
【对话沈志华】
用档案说话
档案开放状态对历史研究影响很大。我始终认为,历史研究没有档案,原则上是不能做的。有意思的是,我们通过发表国外档案,在一定程度上促使国内档案解密。
新京报:有人戏称今年是沈志华出版年,出了很多冷战史方面的书。可以说,你参与开创了中国的冷战史研究,也给它提升了在学科间的地位。你是怎么开始走上冷战史研究的?
沈志华:冷战史在国际上是显学,在国内才刚获承认。这段历史跨度从1945年二战结束,一直到1991年。我在1994年算是正式搞学术研究,做苏联史。苏联档案解密后,我就奔苏联去。1994年,叶利钦给了金泳三260多件朝鲜战争的档案,那是第一批解密的,很多真相水落石出,推翻了以往的研究。我到了苏联后看到越来越多的档案,就决定做朝鲜战争研究。1996年1月,我去香港参加美国威尔逊国际学者中心冷战项目的会议,发现冷战研究的氛围很好,大家都在研究档案,七八个国家围着一件事讨论。
1997年,我们办了中苏关系的讨论会,请来了毛泽东的两位秘书翻译与赫鲁晓夫的两位翻译,他们四人跟与会学者对话。这个会议影响很大,也使我们跟威尔逊中心建立密切联系。那时我们想自己成立研究机构,但哪里都批不下。
后来获批了一个现代史料研究中心,但一分钱经费都没有,桌椅板凳电脑都是自己买的,给了间房子,随后才知道房子是公用的。但我们每年会开一个会议,请一批教授来,他们现在就是国内冷战研究的基干队伍。再往后,老朋友陈兼在华东师范大学成立了冷战史研究中心。他就来找我,办杂志、网站和会议,也有了国家经费了。之前一直是自己出钱。
有了招牌,加上一帮人在外活动,研究中心就开始受到国内的重视。华东师大有了冷战史专业,不少学术期刊设立冷战专栏,新材料新档案能让旧印象面目皆非。随着社会兴趣增加和队伍扩大,教育部现在每年报学科发展趋势,冷战史单列一块且每年找我写。
这些年的学术研究主要是两方面,首先是搜集档案,一开始是俄国,后来是美国,我们搜集5000多份中情局的档案,后来选了600多份出书。现在国家有钱,我们300万买下美国的胶卷,以此培养出很多学生。学科要发展,没有档案积累就没有后劲。同时我们也做中国档案。
其实,我俩主要研究中苏关系。我做上世纪四五十年代,李丹慧做上世纪六七十年代。
新京报:你的文章一般会有密密麻麻的注释,资料大多来自档案,那么,在用档案说话之前,搜寻档案,是否困难?
沈志华:是的,搜寻档案,不是一件轻松事。为了研究中苏关系,我们沿着中国边疆各地都转了一圈,辽宁、黑龙江、内蒙古、新疆、甘肃、西藏、青海、四川、云南、广西、福建,周边档案馆都去了。地方档案馆有很矛盾的现象,档案法规定30年解密,有些档案弄出来出了点事,就会有相应的规定。相对而言,中国在档案法的执行上,法度不严格,哪个档案解密不解密由档案馆自己审查,没有硬性规定。而在美国,解密的档案就放档案馆开放,愿意怎么印就怎么印。中国移交后就由档案馆确定开不开,档案馆有双层责任,一方面给社会公开,另一方面要保密,弄不好就乌纱帽没了。拿捏不定。因此,很多时候,我们也只能靠人情,认识人,就能看,不认识人,连门都不能进。
新京报:现在档案开发状态对历史研究的影响,具体是怎样的?
沈志华:档案开放状态对历史研究的影响很大。我始终认为,历史研究没有档案,原则上是不能做的。我们历史博士论文选题,原则上要先弄清楚档案开放了没,没有的话换题,或者换个角度。比如,关于中国核武器,中国这边档案没有开放,而美国的档案开放了,那我们就做讲美国对中国核武器的态度变化,这个美国档案全都解密了。事实上,中苏、中美、中日,你不开放人家开放。有意思的是,我们通过发表国外档案,在一定程度上促使国内档案解密。外交部档案开放之前,还专门来我家一趟,参观我搜集的俄国档案。
当然,亲身经历者的口述史也是一手资料。比如苏共二十大以后,毛泽东隔三差五召开政治局或政治局扩大会议,讨论苏共问题,一次记录都没有,大家都依据吴冷西的回忆录,因为只有吴冷西有记录,他要起草文章《论无产阶级历史专政》,是主笔。他没有上交,就成为个人笔记,写回忆录就根据这个,是唯一的依据了。但相比而言,口述史的可信度降低多了,只能起补充的作用。
我始终强调,档案对历史研究来说是首要的。
(下转C04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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