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09:经济新闻·经济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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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入分配应由市场决定”

2013年04月10日 星期三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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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接B08版)

  高速路免费会带来不公平

  新京报:前段时间你发表高速公路节日免费实际上是“劫贫济富”的观点。引起争议。有人认为,既然政府向我们收费收税,公众没有能力去减少它,那政府在一些地方能免一点是一点,总比用作三公消费挥霍掉要好。你怎么看这些观点?

  薛兆丰:我在文章里也谈到,给民众“免费午餐”的高速公路,不一定就是政府的,也有私人的、地方政府的。给免费午餐的动机是好的,但这会带来一系列后果。

  第一,拥堵。第二,对投资信心有很大打击,因为它带来了不确定性,一纸公文,政府说要请客,你就要买单,这将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你说的政府给民众社会福利,总好过拿去当三公消费挥霍掉好,实际上政府收到的钱分明钱和暗钱,高速公路收费存在管理流程,整个过程就像火车票收费机制一样,是明钱。是明钱好管还是暗钱好管?我当然认为政府收的费用中会有浪费,但不能用公路免费制度去纠正这个错误,两错相加不等于一个对。

  新京报:有很多人甚至希望高速公路彻底免费。

  薛兆丰:一条高速公路不能只给一个人走,要多个人同时走才能发挥它的价值,但也总有一个点,超过一个点,人拥堵到一定程度,它就成了低速公路,就发挥不出它的价值,这就是经济学里面讲的“公地悲剧”,在价值上它等于没有路,甚至是负的价值。

  事实上,免费只会产生事与愿违的结果,造成了许多不该产生的不公平。比如,真正贫穷而乘坐大巴的旅客,不仅得不到票价的优惠,而且被迫堵在了路上,还失去了他们已经付了钱要购买的便捷服务;货车也得不到优惠,这导致购物和投寄快件的公民也受损了。为什么只让自驾的公民得益,而让其他公民受损?

  新京报:看来你的出发点也很注意维护“穷人”的利益。但你的火车票涨价论引来不少骂声。

  薛兆丰:关于火车票涨价的问题,我在班里做过调查,黄牛票价并没有高到天价,一般都是在高于火车票面价值的百分之五十上下浮动,这就是市场价。有个同学说从40元卖到200元,这是完全不合理的。同学又解释说40元是实行实名制以后的价格,200元是负责带进去的价格,这说明实行实名制以后,乘客支付了更高的灰色成本,这又是一个错上加错的问题。

  新京报:那么是不是说,把火车票价提高到一定程度,就能避免黄牛票价了呢?

  薛兆丰:飞机票市场有没有黄牛?飞机票价有没有高到不可思议?并没有。飞机票价会有特别漂亮的波动。比如中秋节,中秋节晚上过后准时调价,年初一的票价是腊月二十八的一半,最有钱的人就是腊月二十八回家,那些没多少钱的人就等到跌价时乘坐飞机。我这些年为了省钱,就是等着跌价或者提前几天回家。

  对出租车涨价不能盲目反对

  新京报:出租车涨价也是目前很热的一个话题,对此你怎么看?

  薛兆丰:这和之前的问题也是一个道理。人们普遍认为,出租车牌照是有政府总量限制的,所以不应该涨价,这也是错误的想法。北京现在有6.6万辆出租车,它的价格如果不到位的话,也会影响出租车供应,因为司机可以选择高峰期不出来工作,这样就造成浪费。

  新京报:许多人认为,出租车挑客和拒载是因为车牌数量管制和份子钱过高,只有通过放开数量管制才能解决问题。

  薛兆丰:这种混淆集中表现在“供给不自由,价格无意义”的说法上。然而,挑客和停运不是数量管制造成的,而是价格管制造成的。若没有价格管制,哪怕北京只有6张出租车牌照,司机也会日夜兼程地出车;而在价格管制之下,北京即使已经发放了6.6万张牌照,但找不到司机开出租车,以及司机故意在供需紧张时停运的现象,也仍然比比皆是。事实是,不论供给是否自由,价格都总有意义!

  新京报:如何解决打车难的问题?

  薛兆丰:简单的经济学原理,让我们看得分明:数量管制形成了专营权的垄断租金,使司机不得不缴纳较高的份子钱,乘客不得不缴纳较高的车资;而价格管制则导致了短缺,使即使租用了牌照的出租车司机,也不愿意在高峰期投入营运。

  这是两套独立的错误政策,分别导致两种糟糕的结果。问题是,政策有问题,市场有反应。黑车群体蓬勃发展,愈禁愈烈,原因就在于黑车司机既绕过了数量管制,又绕过了价格管制,对市场需求提供了次优满足。

  解决之道很清楚:既放开数量管制,又放开价格管制。

  贫富差距要看“不公”而非“不平”

  新京报:收入分配改革是这一两年的热点话题。其中比较受关注的一条说政府要健全工会制度,提高劳动者集体议价能力。劳动者的收入能通过这种办法提高吗?怎么才能提高劳动者收入?

  薛兆丰:调查显示去年收入增长最快的是月嫂、快递员,可是月嫂有工会吗?快递员有工会吗?市场自会决定它的平衡。什么是议价能力,就是你在别的地方工作的机会,你在别的地方没有机会,就只能待在这里。

  用人为的手段来提高工资标准,规定最低工资标准等,它的直接后果是伤害了穷人,是那些真正需要工作的刚刚从农村出来的人,他们唯一的,能和同等劳动力价值水平相较量的武器,是要一个低一点的工资,和自身劳动能力相平衡的恰好的价格。如果法律限定了最低工资标准,那么这些人就失去了机会。所以最低工资标准定得越高,伤害的人越多。法国的例子也是很有意思的,他们也有最低工资标准,但是残疾人不适用,因为如果残疾人适用,他们连工作机会都没有了。

  新京报:你怎么看中国贫富差距越来越大的问题?

  薛兆丰:贫富差距大是由基尼系数来反映的,但是我们关键要区分两个概念,不平和不公。不能只看收入不平,因为带来不平的原因有很多,性别、年龄、行业等等。

  但造成不平的其中一个原因需要重点关注,就是不公。我们要把注意力转向不公,采取措施反对不公,具体就是减少政府在经济事务中的话语权,减少企业的垄断,降低价格双轨制之间的差价,这样也就减少了寻租的权力,就没什么机会去贪污了。虽然不能避免但要尽量减少这些机会。

  “如实反映问题”是学者责任

  新京报:你在美国学习生活过几年时间。美国人可能享受到更多市场的好处,他们的国民对经济学的常识掌握程度比中国公众高吗?

  薛兆丰:不比中国高。都一样。

  新京报:市场经济中的常识并不容易普及。经济学家应该怎么去普及这些东西呢?

  薛兆丰:人们买一些伪劣的东西,是会受到损害的,但人脑子里错误的东西,是不会轻易受损害的。人们信一些错误的观念,比如太阳绕着地球转动,照样会活到一百岁。说到普及,其实也没什么策略,所谓最好的战术,就是没有战术,只需要把自己信的东西,把对的观念说出来。

  新京报:你认为理想的政府治理状态是什么样的?

  薛兆丰:政府不要在行业入口设置障碍,不要阻碍自由竞争。要建立健全一套合理的制度来保护产权,这些都是目前还没有做好的事情。

  新京报:那么你觉得我们改革的出路在哪里?

  薛兆丰:在于更多的人能够理解,社会变革的规律跟自然规律是一样的,社会发展是有客观规律的,工资怎么定的,谁拿多少,需要更多的社会科学去研究,去普及市场经济中的常识。这是不容易的。

  ■ 同题问答

  新京报:对于中国的诸多经济学人,你最为尊敬的是哪一位?

  薛兆丰:做好本职的经济学家,不以爱国心和同情心来给自己的言论增加分量的经济学家,我都非常尊重。经济学是一门探险事业,前面是茫茫广漠,哪里有宝藏,是不知道的,有些人试着走这个方向,有些人走那个方向,有人成就大一点,有人小一点,我都尊重他们。

  新京报:近期在市场层面,你认为哪一项改革最值得期待?

  薛兆丰:将土地使用权落实到个人,然后允许土地使用权的自由流转。

  新京报:未来10年,你认为哪一个行业最具有投资前景?

  薛兆丰:很抱歉,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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