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给西方艺术加上东方人文关怀”(1)

　　尽管1948年便赴法国，但赵无极依然挂念故土。1985年，赵无极应邀回母校浙江美术学院（中国美院前身）开办“赵无极绘画讲习班”，讲授自己半个世纪的艺术思想和实践技艺，而2001年和2004年又先后专程回母校访问并在油画系讲学。

　　新京报记者专访了近三十年前的亲历者，回望了这段美术史上的佳话。

　　回国讲学，谦称“共同研究”

　　上世纪八十年代，赵无极所作的抽象画创作并不为国内接受。贝聿铭邀请赵无极为香山饭店进行创作，但却被批看不懂，尽管当时他已是世界公认的抽象派艺术大师。

　　中国美术学院的老院长肖峰告诉记者，1983年，鉴于赵无极的世界艺术成就及中西文化交流，他们决定向中央打报告举办一个讲习班。筹备了一年后，“赵无极绘画讲习班”本来计划招15-20人，“但全国各地的美术院校知道后，纷纷要求派代表参加。

　　1985年5月1日，赵无极赴中国美院开始了为期一个月的讲学，肖峰当时主持了开幕。这一讲习班学员构成，包括时为浙江美院的教师梁铨、许江、章晓明、成南炎、滕英、俞洋奎、佟振国、陈海燕；时为85届油画毕业班的孙景刚、刘大鸿、耿建翌、魏光庆、阮杰、李争、陈仁、魏小林、蒋耀辉、王丽华；还有中央美院的吴小昌，鲁迅美院的魏连福，西安美院的刘爱民，四川美院的李正康，湖北美院的尚扬，广东美院的欧洋、曾松麟，天津美院的孙建平，福建师大的李晓伟。日后他们成了中国画坛的中坚力量。让肖峰记忆犹新的是，尽管是来讲学，但赵无极非常谦虚，“他说是来共同研究的。”

　　以夫人做模特，讲解抽象艺术

　　当时任讲习班班长的章晓明告诉记者，赵无极为同学们打开了艺术视野，他在对学生画作“开刀”的做法，更是胜过理论言说。“赵先生让我们了解到世界上还有不同于苏联写实主义模式的绘画，学会了如何把中国书画的观念和线条技巧运用到油画之中。”“大家都很珍惜这次机会，课上课下都围着赵先生问问题，赵先生也像答记者问似的。”当年的学员孙建平更是记录下了这些师生问答，2000年，孙建平编辑的《赵无极中国讲学笔录》在广西美术出版社出版，较为详细地记录了绘画讲习班授课的历史资料。

　　当时有些学生理解抽象艺术就是放手乱画，在肖峰的记忆中，那次赵无极携夫人前来，有一次他夫人做模特，赵无极说，诸位同学，这是我的夫人，娶她因为美，而你们把她画得很丑，那我就不会找她了。抽象艺术也要有造型基础，要美，要有严格的基本功。

　　巴黎捧场，提前一小时到达

　　“先生回巴黎之后，还不断和我们联系，每年寄书、寄贺卡，还送了中国美院版画系很好的印刷机器。他说，母校需要什么我就提供什么。”肖峰告诉记者，有一年美院老师在巴黎艺术城举办展览，赵无极提前一个小时就坐在展厅了，“他说，巴黎会堵车，我不能迟到。所以我没开车，自己坐地铁过来”。

　　■ 追忆往事

　　没苏联画法的影子了，他很高兴

　　2000年，我去巴黎拜访赵先生。赵先生住在十二区的一条街道上，房子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气派，倒使我想起了老上海的狭窄住房。我们穿过一个不到十平米的种满植物的露天天井，才到达一个不满三十平米的客厅。客厅里放满了中国的古董，中间放着他的一幅画，画幅不大但非常精彩。

　　当时78岁的赵先生比起1985年时明显见老，他的一头白发已经白得发亮，笑的时候眼睛眯成一条线。没有变化的是，他对人仍然那么可亲可近。

　　我把我新出版的《赵无极中国讲学笔录》送给他，他非常高兴，翻阅着书中的图片，显然回忆起了当年在杭州教学的情况。他看到画册中当年学员的近作时说：“你们现在都没有苏联（画法）的影子了，你们进步我很高兴”。我问赵先生是否总在画画，他说：“我不画画还能干什么？我只会画画的。”

　　口述：孙建平（艺术家）

　　“我的艺术离不开中华民族的根”

　　赵无极的艺术创作比较传统，在研究了现当代很多优秀艺术家的杰作后，他领悟到艺术不仅要有形式，也要有观念，将人的意境放进去。为此他的画作中强调人文想象。

　　之所以说赵无极是东方抽象艺术的代表，是因为他善于将西方的艺术理念在精神层面体现，并加上了东方的人文关怀。

　　赵先生曾说过：“中华民族有五千年历史，我的艺术离不开中华民族的根，离不开母校对我的培养，在杭州的这段生活是我永生难忘的。”

　　口述：肖峰（中国美术学院前院长）

　　课间他跟我们讲与毕加索交往的故事

　　赵先生上课非常兢兢业业。他每天精神很好，打扮得干干净净，是一位非常具有中国文化气质的老先生。

　　每天上课他都非常准时，一整天所有时间都在教室，给学生改画——每个学生都改，很实的辅导，在具体的绘画实践中呈现他的思路。

　　由于国内的教学理念不太一致，他对学员画画中的固有模式、僵化现象，用不同的方法来改变。他对我们各种问题都十分耐心解答，课间休息时，坐在我们准备的藤椅上，和我们聊天，讲跟毕加索交往的故事等。

　　口述：章晓明（中国美术学院油画系书记、副主任）

　　（下转C05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