烹小鲜如治大国

　　萨瓦兰言：“与发现一颗新星相比，发现一款新菜肴对于人类的幸福更有好处”，他经常从单纯的食材讲起，而以浩渺的抽象思考终，其间珍馐美馔与琼浆玉液，自不在话下，人情世故与社会哲理，亦可蔚然成诵，谈性浓处，政治历史乃至物理化学，俱集艺术性与趣味性于一体。

　　□书评人 黄夏

　　萨瓦兰身份除美食家外，还是律师、政治家和音乐家，法国大革命后他一度流亡美国，一手绝妙的小提琴不仅技惊四座，还解决了生存问题。

　　何必以刀枪大炮越俎代庖之？

　　俗语云“治大国如烹小鲜”，此话在萨瓦兰也可反过来说。他说宴餐桌更多的是维系亲情、广结友邻、互通乡里，乃至联结国家。能通过美食达成协议、互助与谅解，又何必以刀枪大炮越俎代庖之？“教人如何杀人的学科”，难道比予人营养、提供快乐、达成和平的学科，更有价值？

　　萨瓦兰在另一处则大发对大革命的感慨，说王室若明白“国家的命运取决于人民吃什么样的饭”，则后果未必那么不堪。他这一通过美食表达的政治摇摆（改良）姿态使他无法在激进革命中立足，风头过后，才有他回国继续效力各种不那么激进的政权的机会。

　　而比起政治，我们会惊讶萨瓦兰谈美食更多是拿上帝说事儿。革命摧毁政权却摧不垮民众心中根深蒂固的宗教道德观，后者视美食享乐为堕落的渊薮，必将永罚地狱而不得超生。萨瓦兰反其道而行之，论证人类之为“所有物种中唯一能够在不感到饥渴的情况下享受吃喝的快乐的物种”，乃是上帝的赐福。这一见识在人听来却如此顺耳，要人放胆吃喝亦同解放思想一样需要巧智，借上帝之名行驱逐宗教影响之实，亦为思想启蒙之不可或缺的一环。

　　在厨房里洞悉人性弱点

　　不过，政治也好，宗教也罢，萨瓦兰洞悉人性弱点的那一面，才是最可爱的。萨瓦兰巨细靡遗地罗列肥胖的危害，立场坚定地提倡均衡饮食的好处，苦口婆心地劝说节食和锻炼的必要，哄骗利诱恫吓齐上阵地推销各种预防和治疗手段，但是……

　　但是他还说：“规定越严格，效果越不理想，这是因为过严的规则会导致人们要么勉强敷衍要么干脆拒不执行。”是的，他早就预见懒惰之于瓦解人类一切雄心壮志的力量——况且瓦解的还是人类生命中最美妙的享受。人生本已苦短，又何必自苦？在有限的人生中尽享天赐的福分，才是王道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