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长臂猿的绝唱（上）

　　■ 生灵笔记（16）

　　海南长臂猿是海南岛特有的一种长臂猿，全岛仅在霸王岭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有20余只。这些最后残存在此的长臂猿如果彻底消失了，就意味着这个物种永远与我们人类告别，从此灭绝于地球之上。

　　□张劲硕（动物学博士）

　　清晨六七点钟，我从睡袋中爬起，从帐篷中钻出，伸一伸冰冻的躯体，虽然已是春天，但山上的一夜足可把所有关节处充满寒气。这里是霸王岭南岔河的一个沟谷，我们把野外营地安扎在此，好处有三：其一，长臂猿就在附近的几座山和几个沟壑中活动，从这里去长臂猿活动的各个方向都很方便；其二，营地旁有溪流经过，这就解决了野外生活中的水源问题，所谓沈括《梦溪笔谈》曰：“世间沟壑中水凿之处，皆有植土龛岩，亦此类耳。”当然还有必不可少的、用作木柴的枯枝碎木，以及天然的石凳、石椅；其三，背风，相对较为暖和。

　　我们睁开了惺忪的睡眼，便急匆匆地上山了。山是大自然的艺术雕塑，它的雕琢是随意的，树木长在何处，荆棘灌木丛生在哪里，山坡是平缓的还是陡峭的，山上的一切物品都是老天爷随遇而安的。所以，我的面前没有路。不知爬了几个近乎呈90度直角的山坡，又像坐滑梯一样地从山头出溜到山下；也记不住到底跨越了几条溪流，哪一只脚因为踩到了光滑的大鹅卵石上而变成了“落汤鸭”；更不敢数一数我的手掌被植物茎叶上尖利的钩刺扎破了多少处……就这样跌跌碰碰地翻过几道山梁后来到了一处山顶。我们必须在这里等待，因为只有听到长臂猿的叫声，判断出它们所在的方向才能够找到它们。

　　我们耐心地等啊等，大家都竖起耳朵，认真地静静守候着大山的一切声响。即使说话，也尽量把声音放得很低。起先，我听到的是自己心脏怦怦的跳动和呼着粗气的声音——刚爬到山顶歇下来，我还在喘息；接着，才发觉山里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鸟鸣，大自然的音乐太美妙了，我从来没有听过这么繁多的、婉转悦耳的鸟类的歌唱，这是任何乐器都无法演奏的。

　　等了许久，就是听不到长臂猿的叫声，我有些着急了。灵长类专家周江博士开始吹起口哨，我纳闷，“你吹这口哨干吗？”；“学长臂猿叫啊”，周江回答。我更奇怪了，因为在动物园我听过长臂猿的叫声，与他模仿的大相径庭。为了以示我的观点，我也学起长臂猿的鸣声。但这种声音与周江的哨声相比，简直就是在吼叫。周江笑我：“这哪里是长臂猿在叫？”

　　我们静默地等了一个上午。“今天天气不好，长臂猿可能不会叫了”，周江说，“我们回去吧。”下午下山的时候，我心里一直犯嘀咕，运气真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