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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书人胡同 与布衣书局走过的十年

2013年04月20日 星期六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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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漂几年后,胡同有机会开一家书店卖旧书,虽然赚钱很少,却很兴奋,毕竟实现了爱书人心中潜藏的开书店的梦想。他的朋友,则常常为他的不善经营而忧心忡忡。

  4月中旬的这一周,旧书网店布衣书局的老板胡同有点压力山大。

  欠朋友的外债归期临近,资金吃紧;店里进了170套商务印书馆的《梦想与路径》毛边书,只卖了几十套。当晚他去一个拍卖会拍书,只觉一塌糊涂有点崩溃,但他尽量稳着,没在同事面前表现出来,只是叨叨了几句。如果早几年,遇到这种压力,他可能会找朋友出去喝酒排解。现在,年届不惑的他,不敢轻易喝酒了,怕耽误第二天的工作。

  现状 忙碌中惨淡经营

  经营了布衣书局十余年,胡同在京城也算小有名气。接受过多次媒体采访,上过两次北京台的半小时专题纪录片,在两家媒体上开过贩书专栏,但布衣书局的经营仍只能算勉强维持。算上老板胡同,现在一共有三名专职的员工,一个负责包装发货,一个负责整理古籍和简单修复,剩下的工作——录入、拍照、扫图、查账、回消息、发帖、微博、广告、收书、谈业务,都是老板胡同一个人在做,偶尔不得不把太太拉来打打下手。周一到周日,早上9点到晚上10点,胡同都是在一间堆满旧书的狭小办公室里对着电脑忙碌,偶尔在外面跑跑业务。每晚,他都是最后一个离开办公楼,每次都给保安道个歉,耽误了人家休息。偶尔早点下班回家,孩子就会非常高兴。

  早些年,他一个人北漂,最近两年,家里人凑钱,在北京贷款买了房,一家三口终于团聚。因为长年埋首电脑前和搬书,他的腰椎和颈椎有了病痛,但却很少上医院治疗,没有时间。

  起步 北漂青年的旧书缘

  出生于山东临沂一个小县城的胡同本名胡彬,胡同是他画画时起的笔名。从小受爱看杂书的父亲影响,胡同也喜欢看书买书。那时候小县城没什么旧书可买,新华书店在一年两季的交易会,推出一种类似于特卖的专场,那就是胡同淘书的好时机。

  1992年胡同到了临沂上大学,逐渐开始接触旧书。当地的王羲之故居附近一位九十多岁老人摆的书摊,成为胡同买卖旧书生涯的开始。胡同把师范学校的饭补节约下来,从老人的书摊上买来旧杂志,然后一本加价几分钱卖出去。那时的胡同,就开始有了商业头脑,但几分钱的微薄利润,永远也发不了财。这样的开端,似乎也注定了后来布衣书局的微利模式和小本经营命运。

  1997年,已是中学美术老师的胡同,到北京参加中央美院的进修班。毕业后,他就没再回老家,在央美的尹吉男老师的介绍下,给一个艺术家打工,开始了他的北漂生涯。

  几年后,胡同有机会在东棉花胡同的一家书店中寄卖一些自己不需要的旧书,虽然赚钱很少,却很兴奋,点燃了一个爱书人心中潜藏的开书店的梦想。当时,在天涯社区的闲闲书话板块里,聚集了很多爱书人,胡同就萌生了网上换书的想法,但是外地的朋友怂恿他标价卖。胡同卖的这些文史类旧书,看上去生意好极了。“他喜欢预告自己将在晚上九点或十点贴出书单。到了那个时间,就一定会有很多人守在论坛上,反复刷新浏览器,等着在第一时间跟帖抢书。胡同喜欢搞点小花样,打点心理战。比方说,到了预期的九点,他不露面。直到九点十五分,他的书单才贴出来”。朋友陈晓维称他就是在哄抢心态的影响下,第一次就买了十几本书。“我是被他披着学术外衣的个性化销售行为给忽悠进去了。”

  陈晓维下单后,胡同亲自送书上门了。那时的胡同“高个子,微胖,衣着朴素”,骑着一辆凤凰锰钢二八车满街串游。相识后,两人一起买书、卖书、聊天、吃饭。胡同鼓励他进入收藏圈子,谈了自己对藏书的一些认识。于是,两人决定一起干点什么。此前,布衣书局时开时关了好几次,书店名字是胡同跟一个北大朋友一起吃饭的时候确定下来的,就是希望很多人能够以实惠的价格买得起这些旧书。2003年底陈晓维入伙后,布衣书局就成立了正式的公司和网站。

  坚持 拉板车的骆驼祥子

  “2004年4月25日,北京下了那年的头场春雨,晚上8点,布衣书局的网站上线了。第一个下单买书的顾客……一共六本书,56块钱。”新开路胡同73号,布衣书局有了第一处办公地点,还有东单邮局88号信箱。

  胡同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用在了布衣书局的经营上。“他像蚂蚁一样,把一捆一捆的旧平装从潘家园的地摊上、从书贩子的家里装进麻袋,运回新开路胡同。拆捆、标价、码放、拍照片、最后寄出。”陈晓维回忆。胡同自己的记忆是,周六的潘家园之旅在三、四点起床开始,曾经骑车在二环路上被一群联防拦住,因为戴了银行绑匪惯用的帽子,背着大包,里面放着绳子、包装纸、麻袋、手电、剪刀……

  除了这些基础性的日常工作,胡同还策划一些文化活动,比如新书签售、藏书家访谈等等。谢其章、吴兴文、钟芳玲都曾是常客。胡同兴奋地为吴兴文与谢其章的在线访谈充当主持人和打字员。

  陈晓维常常被胡同的敬业精神所感动,也常常为他的不善经营而忧心忡忡。“他不是块做生意的料,也不懂得管理,这是所有人的共识。大家都说‘胡同啊,人好,但是不务实,爱务虚。他跟钱有仇’。只要手里有一点钱,他会立刻把它变成书,所以书店永远处于现金匮乏的境地;进货快,出货慢;惜售;把大部分时间花在回报极低的普通文史书上。”陈晓维称胡同买破烂书的热情,就像女人不可理喻的购物欲。每次朋友聚会,最终都会演变成对胡同经营策略的批判会,“他面带微笑,态度诚恳,屡次检讨,但从不改正。”

  布衣书局的口碑逐渐传开,经常有学者要求上门收书,胡同去过两次范用的家中,收到过郑超麟的签赠本。在爱书人的眼里,“他是个劳碌命,是拉板车的骆驼祥子,是叩石垦壤的愚公,是火车站扛大包的。”

  胡同和布衣书局的坚持,也让他收获了很多友情和支持。前两年,一次因为房东催得太紧,胡同凑不到房租,没办法就在网上开口借款,问问谁能帮助他。结果那一天,收到了很多消息和电话,最远的是从台湾打来的,都说可以帮助他。最后是一个在通州的朋友借他钱交了房租。“没有这么多值得信赖的朋友,布衣可能早就关门了。”胡同说。早逝的青年学者张晖,也是胡同在上门收书时结交的朋友。张晖故去后,胡同便在网站上张罗义卖张晖的作品。

  转型 从旧书到线装、特装书

  2012年,布衣书局满十岁,胡同在论坛上发帖回顾了十年历程,他将这十年总结为天涯时代(2002-2003)、孔网时代(2003-2004)、东单前时代(2004年初)、东单时代2004-2005)、领行国际时代(2005-2006)、东壁街时代(2006)、华威西里时代(2006-2008)、垡头时代(2008-2012)。从这些名称中,可以清晰地看见布衣书局的搬家历程,从二环一直搬到了四环外。很难想象,胡同和他手下的几个员工,是怎样带着这些大包小包的书籍,一次次地辗转流离。现在,布衣书局的办公室在大望路一间29平米的房间里,四环外的城乡接合部垡头地区,有个300平米左右的仓库,密密麻麻、暗无天日地储存了二百吨书!“海量的人类知识和海量的细菌、粉尘像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一样同时秘密集结在这个道路坑洼不平的穷乡僻壤”,陈晓维如此描述。

  2011年5月,胡同关闭了潘家园的最后一个实体店,所有的业务都放在了网上。“潘家园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的地方,我不习惯。我明码标价又不利于销售,所以还是收缩战线回网上来。”这些年来,员工工资、房租都在涨,而布衣书局的贩书类别,也从文史类旧书,转向线装、古籍和特装书。旧书利润太薄,“忙活一天,可能连我们的基本费用(份钱)都赚不到。”而且,电子书的潮流对旧书买卖也造成了冲击,民国时代的书很多都电子化了,价格下跌很多。胡同曾经想做到上万种旧书,这种“为人民服务”的目标如今是遥遥无期了。现在,挂在网上的文史旧书,只有400多种。2013年,是布衣书局的转型之年,胡同目前业务的重点是在拍卖会上收集线装书,与三联、中华、贝贝特、商务等学术出版机构合作卖毛边本或签名的特装本。这些特装书的销量还不错,大部分很快就消化掉了。

  去年,读易洞老板邱小石的合伙人、设计师胡颖,为布衣书局设计了一个微博LOGO。画面上,一个人奋力向前,拉着一平板车,上面是堆成小山状的书。这个LOGO引起了争议,喜欢的人说看到了希望、努力、前行、韧劲,不喜欢人的说看到了苦力、劳作、辛苦。胡同对这个标志很满意,觉得代表了自己目前劳碌的状态和布衣书局一直存在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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