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儿的世界里再无巨石滚落

　　李贵香

　　终年：55岁

　　陈福明

　　终年：33岁（李贵香之子）

　　遇难地：宝兴县

　　娃儿一声没吭。他一手抱着树，一手拉住他妈妈的手……两只手刚刚拉上，石头就从两棵树的中间砸了下来。树被砸断了，他妈躺在石头的一边，儿子被石头砸到了另外一边。

　　这两天，我一刻也不得安生。闭上眼，就是老婆和娃儿。

　　那一天，乌蒙蒙的。我老婆是个急性子，说啥子是啥子。她说，昨天刚下过雨，地里没有灰，好种树籽。不停地催我早点上地里去。

　　现在想想真是要命。如果在屋里，就啥事情也没有了。

　　石头来了

　　本来不要我儿子帮忙，我们锄锄草，种种树籽，两个小时就完了。儿子最听话，他那天刚交完班，就和他小姨一起到山上帮我们。

　　树籽没种几粒，就听见嗡嗡嗡的声音。我们都经历过汶川地震，我一下子就晓得是地震。

　　声音大得头疼，像是植物生长一样，地跳了几跳，开始不停地摆。

　　我们在半山腰的树林里。我喊他们三个，“抱着树！”

　　我们一人抱住一棵杜仲树。每棵树都有碗口粗。树被晃得东倒西歪。我一边跟着歪，一边喊，“个人抱稳！”我想着抱稳就没事了。

　　我们抱的4棵树，几乎是并排的。他小姨，他妈妈、他、我。

　　树被震得胡乱摇摆，抬头能看到天，却看不到树尖。我往对面的山上看，一座山都往下垮，轰隆隆地滚石头。

　　我心一沉，对面垮，这个山会不会也垮。说来就来，我听到像被炮轰的声音。我知道悬崖崩裂了。石头要是下来，我们躲都躲不开。

　　他妈妈最先见到石头，我听到她喊了两声。等我看到石头的时候，一切都晚了。那块黑色的石头有面包车那么大，直直地冲着我老婆落下去。

　　拉妈妈的手

　　娃儿一声没吭。他一手抱着树，一手拉住他妈妈的手……两只手刚刚拉上，石头就从两棵树的中间砸了下来。他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儿子和他妈亲，很乖。结婚了也在一个屋里吃饭，他说妈做的饭好吃。

　　树被砸断了。地上一个深坑，他妈躺在石头的一边，儿子被石头砸到了另外一边。

　　厄运还没有完。

　　这个石头落地之前撞上了另外一个石头。那块石头飞起来，砸中了儿子的小姨。她的脚被砸断了，大腿也砸坏了。

　　我先抱了我的老婆。她额头上被砸了一个长长的洞，血流了一脸。眼睛望着天，嘴大大地张开着。

　　我知道，她害怕。

　　儿子的双眼在眼皮底下就动了一下，喉咙里有嘶嘶的声音，然后就死了。

　　我把他小姨抱到了一个大石头后面。我说，你阿姐和你侄子都死了，你忍一忍，我下山叫人。我浑身沾满泥巴，下山喊了武装部的人把他们都运下去。

　　当天中午，天就晴了。大太阳照得人说不出来的难受。我们一家人和和美美，从来不吵嘴。一眨眼，没了两个人。

　　还好，他们两个人能互相陪着。

　　陈福明之父口述

　　新京报特派震区记者 张寒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