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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思瑶 害怕美好的事情被忘掉

2013年05月04日 星期六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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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思瑶拍摄的支教纪录片《夏天夏天·青藏篇》。
李思瑶。 受访者供图

  李思瑶,90后,中央戏剧学院大四学生,曾在贵州、青藏交界处支教,拍摄支教生活短片,用文字记录支教生活,以支教为主题的书籍正在出版过程中。现在为中央电视台拍摄纪录片,作品关注大理白族婚礼、苍山大索道保洁员等。

  查找李思瑶的照片时,发现每一张都嬉皮笑脸,但正是这一个看似不正经、不靠谱的女学生,以她的方式观察、体认着这个时代和时代中的人们。借由她的镜头和文字,那些平常不为人所注意的角落,那些贴着地面的低处的、更广阔的生活,将呈现在你我眼前。

  完成了一天大部分的拍摄工作,李思瑶和她的工作伙伴,坐着缆车,从苍山上下来。远处水边的山冈,稍近的蓝色洱海,一片绿色簇拥着的大理古城,慢慢呈现在眼前。像一个长镜头中的事物,越来越清晰。

  李思瑶也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网络上搜索,找不到她的作品;问起其他纪录片导演,不知其人;离大学毕业还有两个月,世俗的成功,在她这里,尚未成形,也正因此,而有无限可能。即便如此,你来到她眼前,仍然会被她的工作所吸引,甚而产生了解、参与的兴趣。

  观察 文字和照片都已经不够用了

  4月24日,大理“三月街”民族节开幕。21日,李思瑶从北京赶回大理,这个90后白族姑娘不想错过白族人的传统盛会。

  在“三月街”拍摄完一些画面,李思瑶准备转场。等人时,她看见一个小男孩在吹马豆(一种野生植物,可放在嘴边吹)。“小时候玩过,以后再也没见了”,她听到吹马豆的声音,当即冲上去,“什么也不管了”,跟着男孩就去田里捡马豆。回来时,所有工作人员都在等她。

  小时候,李思瑶就是这样,好奇心极强,喜爱“折腾”。2003年,她读初中,玩起了架子鼓,“是一个摇滚小歌手”。到了高中,不爱上课,成绩不好,经常到田里去玩,“看人家干农活,夏天种什么草,秋天收什么豆子”。有时要考试,李思瑶也没出现,直到老师打来电话。

  十年过去,大理成为热门旅游城市,大批游客涌入,其中一些人在这里停留、定居。在李思瑶看来,大理这十年并没有多大的变化。“我曾经去玩的田现在还在,我的印象里,也没有已经消失了的田。”

  田地没有消失,功能已经变化。57岁的苍山保洁员杨元松也曾种地,种小麦和土豆等粮食作物。“现在农民大多种蔬菜。游客多了,蔬菜有很大的市场。”

  对生活中习以为常的事物,李思瑶也很好奇,她会想:“为什么有口香糖这种东西,是谁发明的?啤酒是怎样产生的?”好奇促使她去查阅资料。“比如啤酒,我查了资料,知道在建金字塔时,埃及的劳动者常常喝,喝了以后,干活有劲。他们称之为‘快乐的水’。”

  读大一时,李思瑶忽然对电影院产生了兴趣,“你不觉得,那个放映电影的小窗口很神秘吗?都不知道他们在里面干什么。”有一天,她溜进去和工作人员搭讪,“和她们攀亲戚”,顺利成为大理电影院的一名放映员。那时,大理电影院还播放着胶片电影,“有一段时间,我记得放的是《阿凡达》,它一共有6卷胶片”。现在,大理电影院播放数字电影。“胶片电影有魔力,怎么打灯,怎么播放,都令人着迷,我赶上了最后一趟,但是数字电影,你按一下,就可以去打麻将了。”

  李思瑶是中央戏剧学院电影电视系学生,但她说:“我不会编故事,我喜欢真实的东西,喜欢周遭新鲜的事儿,很急切地想把它记录下来,文字和照片都已经不够用了。”

  支教 “他们就像小怪物”

  从大二开始,李思瑶去贵州、西藏、青海交界地带支教,期间拍摄了自己支教的生活和学生们的生活。“这才是我喜欢做的事情。”说完,她肯定地点了点头。

  支教,在李思瑶眼中,是一段极为快乐的时光。支教所在地没有通讯信号,日常的事情是看星星,赏月,拔野草,做饭,想尽一切办法,从大自然获取生活资料。有时,学生也带她去放牛,了解身边的草木。

  李思瑶拍摄了两个支教题材的短片,时长都不超过3分钟。在短片《夏天夏天·青藏篇》里,她和同伴们上课,外出偷酒喝,在大草原上打滚、游玩,学生们边读书边摇头晃脑。李思瑶用《西游记》片头曲配乐,为短片平添了一种喜感。“他们特别闹腾,上课时在教室里爬来爬去,就像小怪物,给我们这些支教者的感觉是,我们好像在西天取经的路上。”

  支教时,李思瑶每天都会写日记。她“特别害怕美好的事情被忘掉”,喜欢把它们记录下来,希望以最美的方式呈现,呈现的方式有手工制作、绘画、摄影、纪录片等。朋友生日时,她选择送一个手工制作的礼物,“比如用鞋盒做一个超级玛丽(一款游戏)的场景”,来表达自己的情感。“这些礼物即使你送人了,你的情感仍然被记录下来,存在于你的心里。”

  “整个过程下来,我觉得自己成长了,但我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可能是那种环境、氛围的熏陶。同行的朋友都有这样的感觉。”支教结束一年后,李思瑶说。

  支教回来,她发现自己“无所不能”:“那时,没有锅,我们照样煮饭、吃饭,没有食物,我们出去采菌子。那里的条件已经不是‘贫穷’两个字能说明的了,但反而激发了我们无限的潜能,无论是心灵,还是生活,都很满足。”

  也正因此,她用文字记录下了这一段支教的经历、感受,以和更多人分享。相关书籍即将出版。

  记录 那些小人物的故事

  从苍山上下来,李思瑶扛着拍摄工具,来到魏家余的家里。老魏今年50岁,身高中等,偏瘦,他是一名保洁员,也是苍山大索道保洁组的组长。现在,他最新的“职务”是纪录片主角。

  老魏负责打扫苍山沿途的垃圾,重点是把游客在索道站点留下的大便、小便打包,坐缆车运送下山。他觉察到,这几年,来大理的人越来越多,打扫垃圾的工作也越来越繁重,工资却没有提升,月薪维持在1500元左右。“人多,垃圾就多,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大理需要发展。”老魏如此宽慰自己。他选择做一名保洁员,理由是“热爱苍山”。

  “最开始,我觉得这样的理由有点假,但后来发现,并不是这样,他们是真的热爱苍山热爱大理。你没发现,整个索道都非常干净吗?”这样的误解刺激了李思瑶,拍摄过程中,她展开了自我反省:“这其实是因为我内心有一些不好的东西,我把别人想成我认为的那样。”

  男保洁员一整天都在沿途清扫,在索道终点站吃午饭,食物用保温桶从山下运来。他们各自起了绰号,如同来到“动物园”,以“大象”、“雕”、“金毛狗”等名号相称,彼此打趣。吃饭时,房间内一片说笑,窗外白云闲挂,缆车驶过。

  李思瑶把这些场景,都拍摄了下来。“你看,他们不像其他保洁员那么自卑,他们活得很开心,很真实。”

  到老魏家,他的爱人、母亲都在。母亲今年84岁,爱打麻将,老魏今天发工资,一如往常,准备给她一百元零花钱。听说要拍摄,老母亲乐呵呵地接受了。拍了两遍,还不太满意,第三遍开拍时,老魏从母亲手里取回了那一百元钱。“我得拿回来重新给你,要不然拍三回给三百,我可没钱了。”他咧嘴笑了笑。

  这是日常的真实情况,拍摄是为了情景再现。李思瑶说:“这次拍摄的纪录片,与环保相关,但不是探讨治理污染,而是讲老魏这样的小人物的故事,拍摄他们的生活。”

  每天,老魏坐着苍山索道的缆车上下,游客也坐缆车上下,眼前大山雄浑,间或有几声鸟鸣,风吹云起,扑朔迷离。

  四月底这几天,缆车上多了李思瑶和她的工作伙伴,只是,李思瑶常注视着车下,那里杜鹃花丛丛盛开,它们的颜色在草色中更为抢眼。在山顶,杜鹃花将成片怒放。不过,要观赏这一场盛大的花事,还要等待约二十天的时间。

  新京报特约记者 吴亚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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