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以貌取蝙蝠

　　■ 生灵笔记（20）

　　很多朋友知道，我是研究蝙蝠的，所以常被问及许多有关蝙蝠的问题。我大致总结之后，发现大家对蝙蝠的误解甚多，比如有人坚信蝙蝠是瞎子，有人以为蝙蝠的超声波和回声定位技术导致雷达的发明，也有人认为蝙蝠是SARS病毒的传播者，等等，诸如此类，其实全是错误或不准确的说法。

　　□张劲硕（动物学博士）

　　在北京的山区生活着一种叫做“马铁菊头蝠”的蝙蝠，这种蝙蝠是唯一一种分布范围最广、适应力最强的恒频蝙蝠（以发射恒频的声音为主）。为了研究这种蝙蝠的行为，我们曾捕捉过几只在位于房山区霞云岭乡的蝙蝠研究与保护基地内饲养和观察。

　　夜晚，我和师弟师妹在基地门口的空场张起一块白布，点亮几盏明灯，不一会儿工夫，就可以引诱无数的蛾子、甲虫等飞虫前来。我们收集了一些个头较大的夜蛾，准备当食物饲喂给马铁菊头蝠。

　　在一间黑暗的屋子内，蝙蝠们自由地飞翔，观察者则通过夜视仪等装置在屋外的电脑前观察它们的一举一动。我们还在屋内拉上一根长绳，将蛾子用一根短绳吊挂在长绳之上。起先，我们只要把蛾子挂上去，几只马铁会立即争夺起猎物来。还不容我们离开房间，蝙蝠就在刹那间将蛾子彻底消灭掉。

　　这可不妙，观察尚未开始，食物先行告罄。怎么办呢？为了制造一个缓冲期，我们决定把蛾子冷冻起来，然后等它苏醒后慢慢观察。

　　起先，蝙蝠们一个劲儿地围着蛾子转悠，它们都探测到蛾子或某种东西被挂在了那里，但被冷冻的蛾子一动不动，这对马铁菊头蝠来说是“腐肉”或当作某个东西，它们是不会捕捉静止不动的虫子的。但过一会儿，蛾子开始颤抖产热，逐渐苏醒过来，并扑棱着翅膀。这时最敏捷的一只马铁会嗖地一下冲过去，将猎物衔到嘴里。

　　反复几次后，总有两三只身手不凡的个体明白这里挂的就是蛾子，但它们需要等待蛾子的苏醒。殊不知，在时间短暂的几次重复之后，奇迹出现了。一只体型较大、颜色较亮，从而暗示其年龄较大的马铁开始倒挂在长绳上，并逐渐移步至短绳旁。它先晃动着小脑袋，发出超声，探测悬挂的物体，然后用折叠后的翅膀外露的一个拇指勾住短绳，并不断地晃动绳子，似乎它想证明悬挂在下边的是即将苏醒的蛾子。

　　工夫不负有心人，这只马铁尝到了甜头，在它的卜楞下，加速了蛾子的苏醒，它成为毫无悬念的第一杀手。在后来的观察中，我们也发现这只最有经验、善于总结和学习的老马铁会反复使用这一手段，让猎物尽快苏醒。

　　但总有一些其他个体也觊觎这些蛾子，当即将到手的美食被其他菊头蝠抢走的时候，老马铁甚至会追上去攻击抢它的食物者，并从人家的嘴里夺回它的猎物。

　　我原以为蝙蝠的智商很低，通过我们的观察使我意识到对蝙蝠万万不可以貌取之，对其他动物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