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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录者徐童 粗陋的年代与游民中国(1)

2013年05月11日 星期六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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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童拍摄纪录片《老唐头》时的工作照。
徐童和纪录片《老厉》主角厉百程在一起。
徐童 纪录片导演,1965年生于北京,1983年考入中国传媒大学新闻摄影专业。代表作有纪录片作品《麦收》、《算命》、《老唐头》,合称“游民三部曲”。著有小说《珍宝岛》。

  从去年开始,拍了4年多纪录片的徐童终于在燕郊有了自己的工作室,不用再到处搬家。即便如此,他觉得自己仍算上是半个游民,“没有工作,虽然不是居无定所了,但也总在外面漂泊,只有做后期的时候才能回家,这肯定是一半游民的状态,一半作者的状态。”

  何为“游民”?这个概念其实来自于王学泰的《游民文化与中国社会》。他们是从宋朝人口大爆炸以来产生的众多被迫离家,脱离宗法秩序,不受家族庇护的人。他们可以说是脱序的人——背井离乡,游走于生活的底层,没有生活资源和能力,没有合法身份,只能靠行走江湖卖艺、甚至走偏门谋生。徐童说“放在现代语境中,他们很像体制外的人。”

  徐童和游民的缘分,更多的是因为他的“游民三部曲”而被人熟知。在这三部作品《麦收》、《算命》和《老唐头》中,他将镜头对准妓女、乞丐、地痞、算命先生这些“江湖人”,展现他们在艰难处境中的生猛生活。但徐童说他纪录片创作的源头是一部小说,一部叫《珍宝岛》的小说。

  小说 

  他们这样活一辈子不容易,不能写得太随便

  徐童是北京人,1987年毕业于北京广播学院,学的是新闻摄影。毕业后因为种种原因没能进入“体制”内,曲曲折折做了许多工作,拍过电视剧,进过广告公司,却一直未能找到自己的方向。这个过程持续到2000年,徐童开始涉足当代艺术领域,搞图片摄影,用那种大画幅的4×5座机,拍成巨型画面的城乡交接地带的景物,用徐童自己的话说就是在其中“注入了某种观念”,但最后却发现那都是些假作品,从来没能让自己满意过。“在2005年前后,中国的当代艺术作品在国际上卖得非常火,但我总觉得那些作品和中国现实没什么关系,中国的艺术家就是拼命去生产、供应给西方需要的艺术作品。如果你想在这当中分一杯羹,就被迫要委屈自己,去做非常投机的作品,如果不做这个,在当代艺术的圈子里就找不到自己的一个符号。这在当时是挺痛苦的一件事。说到底就是功利主义。艺术肯定不是用知识或经验,更不是用市场去论证出来的,如果这么干,再加上足够聪明,得出的作品肯定是正确的,好的,还是有卖相的,可那不是艺术。时间会证明这一点的。”

  《珍宝岛》:被放逐的人们

  2006年,因为找不到一个准确的出口,无法把自己内心的问题说透,徐童决定淡出当代艺术的圈子。谈及当时的心态,徐童说那时候“正是处在我生活的最低点,有关生命、生活的压力全都在身上,而且一事无成。可能在一种最糟糕的情况下,最能觉得自己本质是什么,最能够看清自己本来是什么样儿。”

  徐童成长于朝阳区的城乡交接地带,周边有大量类似棚户区的地方,他认识那些生活在不堪境遇中的人们,也了解他们的生活状态,把这群人的生活记录下来的欲望突然变得强烈起来。一时间二三十年的岁月记忆就像一个长焦镜头,把遥远的故事和当下的生活叠加在一起,虽然没有头绪也很难看出逻辑,却形成了一个极为热烈的感觉,“我觉得必须得把我这种彻骨之痛,关于生命的,关于生存之艰难的,困境当中人的心灵状态的东西写出来。不顾一切,不计后果,先去做了再说。因为有一种强烈的冲动,面对粗陋而凶猛的现实,有种忧愤之情不吐不快,这种感觉是来自身体的,不是逻辑的。”于是他开始创作一部叫《珍宝岛》的长篇小说。

  珍宝岛自卫反击战是上世纪60年代中国人民解放军边防部队在珍宝岛击退苏联军队入侵的战斗。徐童将珍宝岛事件当做一个年代的坐标点。小说的主人公贾国志16岁时就料定中苏在珍宝岛必有行动,在内蒙古当兵的他一心想奔赴战场,却因一次意外得了处分,提前复员,于是珍宝岛这个虚幻的国家意志成为了他一辈子念念不忘的情结。实际上《珍宝岛》描绘的是一幅底层生活的群像,小偷、妓女、吸毒者、黑道起家的暴发户,这一群被秩序放逐的人的生活被徐童描写得极为惨烈,他们活着的时候懵懂、不堪,最终大多都走投无路,死无葬身之地。有的死亡被描写得灿烂,有的死亡被描写得狰狞,但都非常决绝。

  一代中国人精神和生活的双重毁灭

  徐童说,他想以此展现上世纪末的几十年间一代中国人的精神和生活的双重毁灭。“我们曾经想建立起来的主义后来发现是个悲剧,于是为了生存我们就在经济至上的指导下,拼命搞经济,但价值和信仰的问题却没有解决。我想表达的是珍宝岛上没有珍宝,贾国志最终去了珍宝岛却发现那个地方其实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这是一代人的绝望,他们没有精神的依靠与寄托。”编剧程青松认为《珍宝岛》展现了一代中国人的精神构成,从小被一种幻想所迷惑,待到清醒之后想要寻找源头,却发现源头已经消失不见。徐童将之形容成一个粗陋的年代,“粗陋是针对制度和灵魂的,不是针对职业、阶层与个人品位而言。”

  《珍宝岛》的结构采取了一个巧妙的结构,故事开始看似毫无关联的人物最终都纠葛在一起,流露出一种无法逃离命运的宿命感。徐童曾说自己“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审美问题,我觉得穷街陋巷所蕴含的宿命感,远比高楼大厦放射出的美好幻觉更接近真相,更让人信服,也更有美感。”但徐童觉得自己在小说中的结构设置上是有另外一层的考量,“这和珍宝岛的题目有承接关系,珍宝岛就是由这些人构成,这些人环环相扣,就像一个小岛上的居民,形成了一个孤立而虚幻的世界。”此外徐童也觉得不能因为故事本身有张力就可以粗枝大叶地讲述、不考虑小心的编织,草草了事,“这样做对不起小说中的人物和故事,他们都是有生活原型的,他们这样活一辈子不容易,写的时候更不能太容易、太随便。写作,对于我这个年龄的人来说是有庄严感的。”

  (下转C04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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