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两地书 之 蜕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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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泉灵 因批评和反思而进步

2013年05月13日 星期一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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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中央电视台名主持张泉灵在采访现场。中新社发

  人物志

  张泉灵,央视知名新闻主播、记者,2008年全国抗震救灾模范,第十一届长江韬奋奖获得者。从直播间的女主播到新闻现场的一线记者,汶川地震后第二天,张泉灵进入重灾区,她用敏锐、专业的视角报道通往震中213国道抢险存在的困境,解开社会对生命线抢险迟迟不能打通的疑问。

  芦山地震,她再次出现在灾难第一线,不赞美,不责难,她用客观视角报道灾难中遇到的实际问题。她说,她喜欢在新闻第一线的感觉,她希望一直能接触新闻当事人和新闻现场,挖掘事件背后的本质。

  救援

  鲜血换来的教训

  新京报:作为两次地震的报道者,你对这两次地震救援赈灾有怎样的总体评价和比较?

  张泉灵:首先需要厘清一个概念,从受灾范围和受灾程度上,汶川地震和芦山地震是两个数量级的灾难,前者波及范围是后者的100多倍,死伤人数更是后者的近500倍。在这个基础上,才能客观进行比较。

  汶川地震是自唐山地震后我们经历的最大灾难,所有参与救援的人都第一次面对这么惨烈的灾难,各方面的准备都不够。经历汶川地震,芦山地震在生命救援、救灾物资发放、灾民安置等各方面都有进步;但也存在一些问题,可以理性探讨,积累经验。

  新京报:在生命救援方面,你观察到芦山地震有哪些进展?

  张泉灵:这次我与北京市紧急救援基金会的社会救援队员一同乘飞机去四川,他们带去了专业的救援设备和药品。和汶川地震相比,专业救援队伍明显多了,大型专业救援设备到位。

  新京报:但这次很多大型专业设备没派上用场?

  张泉灵:是的。芦山地震倒塌的房子大多是砖木结构的民房,大型专业救援设备优势没有真正体现。但这正是进步所在,地震最初没法判断灾难形势,大型设备到位非常必要。这是汶川地震用血的教训换来的经验,当时缺少大型救援设备,人们只能用铁锨、用手刨废墟。

  新京报:你一直关注交通道路,两次地震面临的交通问题有何不同?

  张泉灵:汶川地震面临如何打通严重受损道路进入重灾区的问题。芦山地震面临交通堵塞的问题,除了宝兴县一些地方,进入芦山县城的主干道地震当天就是通的。但进入芦山的车辆太多,出现道路堵塞。因此交通管制非常有必要,后来吸取教训,实行交通单向行驶,限制车辆进入等措施,缓解了交通压力。

  赈灾

  表达爱心未必进灾区

  新京报:在物资运输分配方面,芦山地震是否吸取了上一次的经验?

  张泉灵:汶川地震时各方面物资储备不够用。吸取上次教训,芦山地震时,民政部、红十字会仓库里储存的帐篷等救灾物资充足。

  新京报:那你如何看待芦山灾区出现的灾民围堵“讨粮”风波?

  张泉灵:要把物资运送到灾区,通过基层组织发放,需要一定时间。就我所见,老百姓的生活前几天可能过得比较艰苦,但没有人因为饥饿威胁到生命。有灾民举着“缺水,缺粮”的牌子,这不是抱怨,而是提醒。他们担心几天后会断粮。后来救援物资陆续运进来,吃饭问题基本解决了。

  新京报:志愿者、NGO组织这次受到一些质疑,例如“帮倒忙”,你觉得为何会出现这种现象?

  张泉灵:志愿者的经验来自于汶川地震,汶川地震受灾面积大,需要很多志愿者。但此次在800平方公里的灾区容纳不了这么多志愿者,造成“爱心堵车”。但我不希望因此责怪任何志愿者,说志愿者成为救灾的累赘,这对他们不公平。社会首先要对志愿者的爱心给予充分尊重,在这个前提下再来谈怎样成为一名理性的志愿者。

  新京报:你认为如何成为理性的志愿者?

  张泉灵:具有专业技能的志愿者在灾区能发挥更多的作用。每一个志愿者在进入灾区之前,需要问自己一个问题:我在灾区提供的帮助和服务与我所消耗的资源相比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爱心的方式可以通过别的途径表达,并不一定要进入灾区。

  媒体

  不要出现血腥画面

  新京报:作为媒体人,你在汶川地震的报道中有哪些经验?

  张泉灵:汶川地震中,媒体第一次认真探讨灾难报道的社会伦理边界。媒体人的本能是:要去灾难最严重的地方,把灾情传达出来。在紧张混乱的情况下,具体该怎么做,全靠摸索。

  在直播中,我意识到,不能用煽情的语气问经历灾难的人,你们害怕吗,你们的家人在哪里。在直播废墟救援时,按照消防员指定的位置,站着不能动。走动就有可能伤害废墟下的生命和救援中的人。这都是我经历地震领悟到的。

  新京报:对汶川地震的报道,媒体有哪些值得反思的地方?

  张泉灵:在一些媒体报道中,出现血腥的画面和图片,受到观众质疑。媒体应反思报道的社会伦理界限,记者在实际采访中也在探索语言和行为的边界。

  在节目中,我坚持一个原则,画面不能出现遇难者遗体,他们的家人不愿意看到这一幕,观众也不愿意看到这么惨烈的一幕。当时我儿子一岁多,如果有这样的画面,我会用手捂住他的眼睛,我不想让更多母亲用手去捂住孩子眼睛。

  新京报:有人认为,以芦山地震的规模,记者去的太多,你如何看待这种观点?

  张泉灵:芦山灾区的记者超过1000人,这是无奈的事情。地震发生时,我们不知道伤亡情况有多严重,按照汶川地震的经验派出大规模兵力。到后期发现灾难没有想象的那么大,媒体人员相继撤出,报道规模相应减少。

  曾报道汶川地震的记者:

  灾区已经有很多眼泪,不要再增添灾区的悲伤。在报道中我努力克制不放大情绪。

  观众打电话给我,说:你真棒,在镜头里总是那么冷静。其实我也哭过,面对那样的灾情,面对满目的英雄,有时眼泪是控制不了的。

  2008年5月20日我在都江堰拍摄。遇难者是一位母亲和她的孩子,母亲在灾难来临时跪着用身体保护孩子。我也是孩子的母亲,听到这个故事,我失控了,痛哭过后,擦干了眼泪,我才走出帐篷,走到镜头前。

  不哭,在心里,我始终这样提醒自己,灾区不需要眼泪,灾区需要我们的坚强去支撑,需要我们的关爱去抚慰,需要我们去尽记者的天职。

  张泉灵

  2013年5月5日

  新京报记者 萧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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