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眼的朱买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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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人得志是什么样的？我想，第一，他们会有恩的报恩，有仇的报仇；第二，他们衣锦必须还乡，更不能夜行；第三，他们的自尊心非常强烈，容不得一点轻慢，总是在伺机反扑。

　　其实这些表现，也是人之常情——受尽白眼，一朝发迹，还有多少人能心态平和，充满正能量呢？朱买臣这种“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家伙显然不例外。哪怕他是一代名臣，又是不错的辞赋家，也无法掩饰他的性格基因里，写满了“小气”两个字。

　　□侯虹斌（作家）

　　朱买臣家里很穷，又不事生产，只好卖柴为生；他的妻子也跟着他一起背柴。但就特别看不惯朱买臣在路上大声唱歌的狂样；她越劝，买臣就唱得越大声。他的妻子觉得丢脸，就要求离去。这就说明，朱氏一直有陪同朱买臣劳动，并不是嫌朱买臣穷，而是嫌他不务正业，而且丢人。面对妻子的责备，朱买臣不仅不听，还说：“我到了五十岁就一定会发达的，现在已经四十多岁了，我富贵了一定有你的好处的！”古人的平均寿命很短，四十多岁都半截入土了，还疯疯癫癫地说自己马上要富贵了，我想，他的妻子有责任一个耳刮子把他给打醒。

　　离婚后，朱买臣一个人在坟间背柴，他的前妻与其后夫一起上坟的时候，看到朱买臣又冷又饿，还给他饭吃。后来发迹了的朱买臣果然快意恩仇，“召见故人与饮食诸尝有恩者，皆报复焉。”只不过，他不是在报恩，而是在报仇。朱买臣当上会稽太守后，百余乘车送迎他；到了吴地，他看到他的前妻与后夫在路边迎接，他就停下来，把这夫妻二人装到后车上，带到太守舍，安置在园里，给他们吃的。这当然不是朱买臣厚道了。人家有手有脚自给自足地过着安生日子，你把人家夫妻当众架到府上软禁，这不是折磨和羞辱是什么？就这样，他把前妻羞辱到自杀为止。

　　朱买臣的为人如何，也可以在他的其他事迹里互见。当初，朱买臣在待诏时，经常寄居在会稽郡邸的守门人那里吃饭。买臣拜为太守之后，故意穿上旧衣服，怀里揣着印绶，步行到郡邸。当时，会稽的小吏们都在吃饭饮酒，没有注意到他；买臣到了室中，跟守门人一起吃饭，吃饱了，故意露出来一点印绶。守门人很奇怪，扯出来一看，是会稽太守印。大家惊慌失措,一群小吏和守丞相互推排陈列中庭，拜谒朱买臣。朱买臣这才慢悠悠地出门，接受拜谒。

　　这让我想起有一位很著名的喜欢家暴的事业成功男。他接受采访时说，他坐飞机很喜欢领了登机牌却迟迟不上飞机，享受着机场一遍一遍地广播他的名字的那种快感。他需要以戏剧性的效果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朱买臣的死，是因为张汤的死；张汤的死，又是因为朱买臣等三位长史的陷害；而朱买臣的陷害，则是因为张汤对朱买臣不够尊敬，其中还包括“坐床上弗为礼”这种事。他的心眼针尖那么小，是一以贯之的。

　　平心而论，朱买臣并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跟周阳由、甚至张汤比起来，平淡得很，生发不出什么深切的感慨。他才是官场上最为普遍的一种人：有点才能，庸俗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