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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个月菠萝科学奖颁布,这个希望征集科学领域内有意思的研究成果的奖项的确妙趣横生。心理学奖由“中国人识别老板的脸更快”获得,物理奖则为“假发顺滑度分级标准”所有,发明奖甚至颁给了“鼻涕收集器”。这不由得让很多科学盲发问:科学原来是这么好玩的?中国科学院理论物理所研究员李淼正是菠萝科学奖的评委之一,他觉得即使在今天人们可能还是不了解这个奖项的真正用意,“不完全是搞笑,一半是幽默,一半是严肃的研究。”实际上,这个评价也可以用于他的新书《越弱越暗越美丽》。
李淼
1982年毕业于北京大学天体物理专业,1984年在中国科技大学获理学硕士学位。1989年赴丹麦哥本哈根大学波尔研究所学习,1990年获哲学博士学位。1990年起先后在美加州大学圣塔芭芭拉分校、布朗大学任研究助理、研究助理教授,1996年在芝加哥大学费米研究所任高级研究助理。1999年回国,任中国科学院理论物理研究所研究员、博士生导师,曾任台湾大学客座教授、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客座教授。曾获《南方人物周刊》2011年魅力人物奖。
李淼的研究领域可能让很多科学门外汉感到玄而又玄:量子场论、全息暗能量模型、宇宙学矩阵模型、微波背景辐射谱和暴涨宇宙、弱引力猜想·····其实这些令人费解的名词都指向一个终极问题,那就是我们的宇宙是什么,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严谨历史搭配适度八卦
如果你觉得这种解释还存在理解上的隔阂,那我们可以选择一个更直观的比较,就是李淼的研究领域和《生活大爆炸》中的谢耳朵完全重合,他们都是理论物理学家,同样研究超弦理论和宇宙学。不过,李淼说自己和谢耳朵的区别有两点,“第一我不是书呆子,第二我不迷恋超弦理论。”
其实,李淼还有一点和谢耳朵不同,就是他不会像谢耳朵那样带着智力的优越感,睥睨所谓智商平庸的众生,而是积极向公众解释科学究竟为何。2005年他的《超弦史话》出版,有人将这本书的风格评价为“严谨的历史搭配上适度的八卦”。在李淼看来,《超弦史话》并不能算做给普通人看的书,而应该属于高级科普,“写这本书其实和我的经验有关。我年轻的时候喜欢读高级科普,换句话说就是给学习、研究物理的青年人看的书,这些书会把一些要点拎出来,并让你很快地找到应该看的核心文献。所以那时觉得写这种东西比较好。”但后来他的写作却发生了转向,文章的受众开始面对更为普通的读者,因为他觉得需要和大家谈谈科学本身是什么,科学家又是一群什么样的人。“中国表面上看来是一个很科学的国家,其实却是走到了另外一个极端,把科学当做了一种教条,但我想告诉大家实际上科学其实不是这样的,科学本身是一个开放的系统,科学精神就是追问,思考现存的现象有没有可能是错的,甚至追问过去的科学有没有可能是错的。”
于是在《越弱越暗越美丽》中,李淼用幽默简洁的语言阐释了我们习以为常的现象背后的科学原理,比如在《阿凡达的灵魂传输》一文中李淼用量子传输讨论了纳威人灵魂传输的可能性,而在《穿越到洛阳》中他则探讨了热门“穿越”的问题,文中李淼用虫洞构造闭合时间路径向读者解释了为何回到过去的穿越是不可行的,不过在物理上却存在穿越到未来的可能性,“假如我们能够坐上一艘以接近光速飞行的飞船离开地球,旅行一圈后回来,我们可能会发现地球人已经进入22世界甚至更遥远的未来了。”
科学的源头是问为什么
在李淼看来,科学家需要和公众对话,而公众也需要了解科学家的工作。“这其实是西方人的传统,比如美国,很多科学家做研究是拿了纳税人的钱,他们就觉得有必要和社会解释你在做什么。而在欧洲又是另外一种情况,科学在欧洲从文艺复兴之后就成为了文化的一部分,你会发现在任何一个小报亭上都会有科普杂志。”有一次李淼走在法国的香榭丽舍大道上,遇到一个报摊,随口问卖报纸的老头有没有《新发现》(欧洲的大众科学人文杂志),老头立刻就拿出一本,“这种情况你在中国的报亭中就很难遇到。”
同时,李淼也为中国人对于科学的实用态度感到担忧。2008年诺贝尔物理学奖公布,有媒体问李淼,得奖的研究成果与大众有什么关系?对大众有用吗?李淼当时就回答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呢,他觉得中国科学的落后就与一直问这样的问题有关。“科学的来源不是要利用自然,它的来源是问为什么,人是怎么来的,大地是什么样的形状,雷电是什么,我一直强调,科学来源于宗教。其实人精神层面的东西,不管是科学、宗教、艺术、文学,他们的根都是一样的。”
科学与诗歌都有秩序的美
也许正是因为科学与文学在本质上的相同,李淼走向了诗歌的创作。谈起为什么会写诗,他说我年轻的时候曾和邻居学习旧体诗的写作,可是进入大学之后就没有时间写了,一直到四十多岁才因为偶然的原因接触现代诗歌,被海子打动,慢慢开始写作,另一个美丽的世界就在我眼前出现了。
李淼年轻时选择理论物理也正是因为其中所展现的简单与美,“这是一种秩序的美,你会发现这个世界是有秩序的,可以用数学语言非常简单、漂亮地表达出来。理论物理就是把世界上的万事万物简单地还原成几个公式,而且这些公式可以用数学表达得非常干净。”
比较诗歌与科学的美,李淼认为他们终极上是一致的,“但科学的美在于把混乱的东西变得有秩序、简单,而诗歌的美有时却恰恰相反,它会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
李淼喜欢里尔克和策兰,他觉得自己的诗风也受到了两人的影响,“虽然写一个简单的事物,也要写出其中的味道。”他认为自己的诗歌比较唯美,对语言的要求也很高,却很难道明白自己的科学背景究竟对诗歌创作有没有影响。但诗人蓝蓝却从李淼的诗中看到了两者的关联:“作为诗人的李淼和作为科学家的李淼在此融为一体,以诗句将我们日常生活某个瞬间的感受引入更广阔的事物之中,汇入生命的汪洋,使我们逐渐接近思维和存在的本质。”
如今,李淼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龄,“我现在基本把重心放到指导学生和学生一起做研究,自己的时间就放在写科普、读书和写诗上。”李淼最近又迷上了电影,“我就是看豆瓣打分高的电影,和英国《视与听》杂志每年评选的十大电影。”而且他也开始创作微科幻,写的小故事加起来已经有9万字。李淼兴趣广泛,话说到有趣时自己就会笑个不停,作为一个毕生思考“终极理论”的理论物理学家,是不是看待事物的视角就会更豁达呢?“也不是,科学并不能满足一切,我也会为一些小事看不开,隔三岔五我和老婆就会把史铁生《我与地坛》的录音放一遍。”
本版采写/新京报见习记者 江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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