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笔记】
尽管欧洲古乐运动作为20世纪最引人瞩目的乐坛现象之一,已经在音乐演奏尤其是早期音乐阐释方面产生了广泛而深远影响,但时至今日,在我们这里,它仍被视为一种边缘存在,甚至是古典音乐这种相对边缘的世界里的另一种边缘。但有时,古乐离我们又是如此近。
16日晚在国家大剧院五月音乐节上亮相的萨尔茨堡宫廷室内乐团,虽然在宣传中并未突出其古乐特征,但它却是一支不折不扣的古乐团。不超过20位的小型室内乐合奏规模,除大提琴和键盘乐器之外的音乐家站着演奏,羽管键琴,没有键阀、只是将号管盘上几圈的自然圆号,这些都是古乐团的醒目标志。那么演奏本身如何?
音乐会的曲目多为早期音乐——维瓦尔第、亨德尔、海顿、莫扎特。乐团的音色确实与我们更熟悉和习惯的现代乐团不同,可谓古意盎然——很少甚至干脆没有揉弦的平直、单薄的弦乐,牧歌风味的柔美木管,仿佛猎号般粗粝而更富有金属质感的自然圆号,羽管键琴始终参与在演奏中。这是一种更少以力量和气势取胜的合奏音色,它更率真、更自然。其实,如果抛开“古乐”这个令人生畏的概念以及很可能油然而生的某种与活化石相关的联想,我们听到的音乐通常比“非古乐”演奏更具新锐之感。
最好的对比是翌日晚在同一场地演奏的塔利赫布拉格爱乐室内乐团。从第一首作品——18世纪下半叶至19世纪初波希米亚万哈尔的G小调交响曲——开始,这支来自捷克的使用现代乐器的标准室内乐团呈现出与前一晚对比强烈的声音,不仅因为乐队音量更大,更因为现代乐器的声音更厚实、丰满,融合性更强。但在对作品的处理上,萨尔茨堡音乐家的新颖和大胆给我的印象更深。
以贴近作品诞生时代的乐器、手法、风格和规模演奏,作为古乐运动的核心精神,虽可以被划入广义的复古范畴,但事实上,正如文艺复兴一样,复古的宗旨确实为发掘新的珍宝。罗曼·罗兰曾深刻指出:“在我们继承过去的杰作时……从来不是过去在我们内心再生,而是我们把自己的影子投在过去的杰作之上。”所以,当今乐坛一个有趣的现象是,古乐演奏常意味着对经典作品的更加激进、大胆的理解和处理,而现代乐团则相对保守。而在两种态度中,古乐团所持有的对作曲家本意的探寻和尊重是最值得称道的,也是最能给听者启发和收益的。其实,对早期音乐的兴趣并不像人们通常认为的那样起始于19世纪,音乐学家的研究表明,早在16世纪下半叶,欧洲的一些音乐家就已经定期演奏至少是50年前的音乐作品。但19世纪确实孕育出了这样一种新的观念,即一首乐曲不再像以往那样主要被当作表演行为、文本的传递或其他活动诸如教堂礼拜等的附属行为,而是一件“作品”,它是具有独立性的精神写照,是具有不朽价值的艺术创作。正是这种观念促使演奏者对作品、进而对作曲家的创作意愿越来越给予重视。
古乐,还是非古乐?这是很多音乐爱好者在听音乐尤其是早期音乐时常会遇到的选择,五月音乐节的这两场室内乐音乐会再次让我相信,在高水准的演奏中,二者都是可以达到曲尽其妙之境的。
□王纪宴(北京 乐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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