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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萨 我尽量享受音乐,不被干扰

大剧院五月音乐节闭幕,推广大使陈萨专场为自闭症儿童演奏,室内乐音乐会后谈人生感悟

2013年05月28日 星期二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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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萨 1979年11月出生于重庆,1996年获得伦敦乔凯音乐学院奖学金学习,之后就读于汉诺威音乐学院。2000年获得第14届肖邦国际钢琴大赛第4名。2005年获得范·克莱本国际钢琴比赛水晶大奖。
陈萨与克莱默合作演出。

  国家大剧院五月音乐节25日落幕。作为音乐节的推广大使,钢琴家陈萨之前曾到东城区特教学校为自闭症的孩子演奏,而后她又回到大剧院音乐厅与吉顿·克莱默夫妇合作了一场室内乐音乐会。在接受新京报专访时,陈萨说自己一年的演出场次控制在60场。这在独奏家动辄上百场演出的当下,显得有些另类。余下的时间里,陈萨想做的事情很多,阅读、看展览、野外徒步……在她看来,这些爱好与音乐并非没有联系,可以变成另一种能量,注入到演奏中。音乐,是她了解人生最重要的渠道。

  特教学校 非常吵,但是很开心

  新京报:上回你说每次和克莱默演出的时候都会有坐过山车的感觉,这次有吗?

  陈萨:有,绝对有,但毕竟是演奏古典音乐,有一个骨架子在那里,完全颠覆是不行的。但演出中很多腔调、语气都有些小火花。这是我们这次演出的第二场,合作上更默契了。

  新京报:结束之后有没有讨论一下?

  陈萨:结束很累了,但我们还是回顾了几个地方。这次加演的两首都是我们特别喜欢的,在台上时还商量先加演哪首。我说皮亚佐拉应该放最后,因为这首曲子特别让人流连忘返。

  新京报:很多人觉得当天观众很吵,你感觉到了吗?

  陈萨:我觉得有一点吵,也有一定的准备。我很高兴有那么多人来听,不管是为什么,哪怕是第一次来听,能在听的过程感受到乐趣,那也是我们做的善事。而且很多时候遇到这种情况你没有其他选择,我尽量享受音乐,不被干扰。

  新京报:你用了多久达到现在不被干扰的状态?

  陈萨:其实也不是每次都能成功。可能跟我的个性有关,有时我也并不认为我为每个人演奏,本来有的东西就是你弹给自己听的。当然这并不是说我可以随便弹,他们怎么吵都没关系。音乐演奏时有人特别安静聆听,是非常美妙的体验。

  新京报:你去特教学校演出也是非常吵的环境。

  陈萨:那是非常特例的情况。他们有的是自闭症,有的是智障,接近放学有些生理反应。昨天(13日)听见录音节目,小朋友在演奏中叫“你好!”我觉得挺开心的,他们能够很自然被感染到,只是使用的不是我们通常的语言习惯。我去之前准备好去接受那样的现场。有时候我抱有幻想,一切用语言交流不了的东西其实都可以用音乐交流,我一直相信音乐有这样的功能或属性。你可以通过音乐感受到的东西,哪怕我们说不出来,但可能已经丰富了你的内在世界。

  演出之外 音乐并非人生唯一

  新京报:你现在一年演出场次是多少?

  陈萨:60。

  新京报:这样控制数量对生活有什么改变吗?

  陈萨:可能我对很多东西是想得比较多。有朋友说,我应该过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根据我这样的性格。我个性很自由,不能被完全绑住。所谓绑住,比如像坐班制,固定的有一个东西必须要完成,很难有中间可以晃的时间。如果你的天性被禁锢住,很多东西不会被释放出来。演奏虽然也具备即兴性,但一定要有自律性,比如每天要练琴,还有演出当天的固定流程。所以话说回来,如果我能留给自己的时间稍微多一点,中间可以安排一些事情,去不同空间里呼吸一下。有的时候我也在想,音乐和人生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关系?曾有过很多大师,一辈子只为演奏活着。但搞艺术允许有不同的东西在里面,我总觉得音乐是了解人生最美好的渠道。这个渠道对我来讲特别美好,我离不开。但这是我的渠道,我不演出的时候,其他地方感受到的东西也要放在这里释放。演奏时我就是生产的过程,吸收到的东西带出来。不管多少人能感受到。保持这个过程的那种最自然的方式很重要。

  新京报:你音乐外的空间还有什么?

  陈萨:这个不是完全具象的。比如书籍、展览,也包括做平时不太有机会做的事情,像野外徒步。这些我都愿意尝试。徒步和音乐不是直接的连线关系。但是过程里你看到的、感受到的都会带入音乐中。极限之后的感受,可能是很有规律生活中得不到的。人的那样一个立体的东西,需要从不同侧面找极限在哪里。如果其他东西也能打通,我设想会很有趣。有的东西真的要通过某种特定方式才能真正获得。

  新京报:最近在看什么书?

  陈萨:最近朋友借给我沈从文的《湘行散记》,我又重看了昆德拉的《生活在别处》。还有个粉丝送给顾城的诗集,应该是个大学生。他说:“我特别喜欢这两本书,我想你也会喜欢,希望能给你一些灵感。”这让我特别感动,有时可能是音乐拉近我们的距离。

  新京报:别人的音乐会现场也会去听?

  陈萨:经常,听朋友的,或者听大家认为应该听的。德慕斯我在,还有德累斯顿,前一段时间我专门去维也纳听《帕西法尔》。我没得到太大乐趣,但也是很好的体验的经历。

  音乐教育 找到艺术家的自我

  新京报:5年前你曾谈到老一代大师以及年轻一代演奏家的感受,你现在对年轻一代有什么新的观察?

  陈萨:接触不是特别多。但昨天我和克莱默聊天,他说从网上看到中国一个6岁小男孩的演奏视频,看起来太可怕了!那孩子技术有过人之处,但行为举止表情简直是另一个钢琴家的翻版。那么小他就在模仿,而且模仿的都是外在的东西,挺让人担忧。德慕斯让我觉得是到了历史古迹,墙上已开始斑驳,但你能看到岁月痕迹,知道分量在哪儿。这些用语言说非常不得力。我们在艺术上不是要效仿大师,就像小朋友不要只是模仿。我们要知道艺术的高度在哪儿。高度和真谛是大师留下最好的信息,能够看到有那么多珍贵的东西,这些是不能被丢掉的。我们有一种责任,尽量接近最真实的东西,然后传承下来,包括也许会影响下一代,这个过程不能丢掉。音乐不应变成工业化的东西。音乐有真理在里面,要完全允许有不同个体在里面,这两者同时存在。我们在这个过程里接近想要的东西。不管是真谛、光环、或者过不同的人生,希望不要误导喜爱和愿意接近音乐的人。我只希望接近真实的东西。

  新京报:工业化对音乐的影响越来越大吗?

  陈萨:有的,可能是社会发展的一个趋势,对于演奏家来讲更苛刻,到底如何做选择?怎么能离最开始想要接近的东西更近,这是一个考验。

  新京报:就好像很多音乐家担心某个演出机会没接受,以后别人就不会再找你了,所以疲于奔命。

  陈萨:包括说到克莱默,其实做到他这样很不容易,保持自己想要的一个东西。比如他永远要把新作品放在自己音乐会里,有些地方并不接受。但他这么多年坚持自己追求的东西,这是艺术家应该做的。有自己的主张,愿意有好奇和动力把大家不太熟知的音乐重生。

  新京报:你怎么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这个过程?

  陈萨:我刚出国的时候很小,十六七岁,语言不通,也没有生活自理能力,对音乐的处理是凭直觉弹琴。后来慢慢出国留学,就像小雏鸟,飞着飞着知道如何振动翅膀,形成自己的看法和感受。有时候也需要别人的反馈,然后修正。并不是说这条路直着就走下来了,有时候也会走偏,这是不断调整和寻找的过程。但这个过程必须要走,如果完全效仿就很危险,就没有自我。如果搞艺术没有自我,那就是杂耍。钢琴不应该是杂技,不只是技术和控制,应该有更往里的东西,这不能被忽略,这些是从小就应该被发掘和培养的。

  本版采写/新京报记者 姜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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