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口味的潜水教练

　　【吐小食核】

　　□鲍鲸鲸（作家、编剧）

　　前不久陪爸妈去马尔代夫度假，第一次在教练的带领下试了深潜。

　　出发前，我的私人教练用英语向我示范基本的技巧和守则，教练是个黝黑的当地汉子，英语语速很快，口音又重，从头到尾听下来，根本是半懂不懂。穿上潜水衣，（我iPad般平板的身材完美展露了出来），摩托艇便轰隆隆地将我们带到了一望无际的海中央。教练把我领到船边，再次问我：刚刚教你的，还记得？

　　我有些迟疑地点点头。

　　教练痛快地比出OK的手势，然后双手一抬，举起我，像扔西瓜那样把我扔到了水里。

　　咕咚咕咚咕咚，连着喝了几口水，四周一片混沌，“潜水最重要的技巧是呼吸。只要好好地呼吸，不管出什么事都死不了。”教练在岸上的时候就这样对我说过，“如果是忘背氧气筒了呢？”我当时还嘴贱地问他，“啊，一会儿你可以试试看啊。”教练这样回答我。

　　摸摸身后，氧气筒好好地扛在身上，心里踏实起来，慢慢的，海里的景象清楚了起来，呼吸也顺畅多了，教练扶着我，开始向更深的地方潜去。

　　因为教练在我的正后方扶着我，我的视线里看不到他，潜到幽深的海沟附近时，心里忍不住会想：小时候我爸教我学自行车，经常是在我身后扶着我车座，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证，放心骑！我在后面跟着你。但我骑出一段后，只要回头，就会发现我爸站在远远的地方，早就撒了手。深海中的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回忆徘徊在心头挥之不去：如果现在突然回头，发现教练根本不在身后，只是隔着无数的鱼群远远地向我挥着手……

　　无法想像，所以一直努力的不回头，不去确定教练在不在身后。

　　但没过多久，这个问题就被解决了。因为教练的恶趣味属性，开始大规模爆发了起来。

　　大概是因为我在水下的表现很淡定，教练开始时不时地捏捏我的手臂，示意我去拍不远处出现的鱼群。一开始的摄影对象都还正常，但渐渐地，教练的指示变得奇怪了起来……

　　在一片珊瑚边，教练拖着我停了下来，示意我拍照，我正对准珊瑚一个劲猛拍时，教练摆摆手，指着不远处的沙堆上一大坨惨白色长型物体——是一条半米长的海参，表面坑坑洼洼，卖相黏黏糊糊，有点恶心。

　　我忍着吐槽的心勉强为它留了个影，刚想转身，教练一手拽住我，一手抓起了这条像巨人拉的屎一般的物品，塞到了我怀里。

　　啊啊啊啊啊啊，不要啊。被氧气管堵住嘴的我，在心里发出了这样的怒吼。

　　教练拿过相机，开始给我拍照，一边拍，还一边教我拍Pose，“双手搂着它，头靠近一点！”他用动作这么反复示意我。

　　那一瞬间很膝软，其实想来深潜的最大原因，是因为在岸上时，几乎时时刻刻都会被我妈抓着照相，而且照相的姿势她老人家也有特殊要求，“用鼻子去闻这朵花！装作倾听海浪的样子！”一路逃啊逃地逃到了海里，抓着这条恶心的海参，按照教练的要求摆出如获至宝样子的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宿命这种东西。

　　我抓着海参拍完，教练又抱在怀里让我帮他拍，然后两个人又对着相机自拍，怀里的海参应该也在骂街吧：这两个人是神经病吗？老子到底要忍辱负重到什么时候。

　　结束了潜水，回到船上，教练兴高采烈地说：哈哈哈，你这个家伙可真能拍照！居然拍了一百多张照片！说得我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好像变成了日本游客一般。

　　但回酒店一看，有那条海参出现的照片，基本上占去了一半……删都删不完，每张照片里都是困惑的我，困惑的海参，和兴高采烈的教练。也算是个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