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和尚

　　■ 旧时人物（5）

　　少林寺方丈释永信大师，大概是百年以来吾县出土的名头最响的人物。释永信飞黄腾达惠及乡梓，据说，此地因他而兴起了一个职业：和尚。

　　当和尚怎么会是一个职业呢？我问曹和尚，他笑而不语，一脸得意。有时被我问烦了，他便摸摸光头，低语：佛曰，不可说……

　　□羽戈（青年学者）

　　曹和尚一家与释永信同乡——他说是同村，我们都不信。他的父母缘何搬到南巷，在我家对面租房呢，我问过父亲，父亲说：为了治病，老曹心脏有问题；鞋匠老吴冷笑道：这话你也信？他儿子在老家得罪了人，待不下去，只好进城。

　　自搬来，曹老人便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脸上笼罩了一股晦气，经年不散。他原有四个儿子，生病之后，只剩下曹和尚一个。然而曹和尚虽至孝，却不能一年到头侍奉在父亲身前，他的职业，决定了他常年漂泊在外，唯有一年三节，才倦鸟知还。

　　春节期间，曹和尚在家乡盘桓最久。他为人豪爽，左邻右坊，无论贫富，都去拜望。我们这帮孩子，撞见他来，如睹珍宝，那时难得见到一个和尚，更兼曹和尚圆面大耳，宝相庄严，令人亲近而敬畏。我们最关切的问题，是他会不会少林寺的武功，所以他不露两手，便难走脱。他最拿手的绝活，似是二指禅，捅你一下，要疼半晌。记得他在我家，还表演过单掌开砖，一掌下去，砖头应声断成两截。

　　我问曹和尚：你在外化缘吗？他大笑：我这么胖，去化缘，几家肯施舍。问他以什么为生，他却一脸神秘。我们揣度，他有功夫，可在街头卖艺。听他家人说，他靠给人看相算命赚钱。这遂成为一个谜——少年心性的我们，更怕这个谜解开，

　　我上大学后，再未见过曹和尚。2007年，我接到一个陌生来电，对方自报家门，说是曹和尚，从我父亲那里要到我的号码，原来他儿子在一家武校学武，忽传噩耗，半夜淹死了，等他们过去，尸体已火化，他们怀疑其中有鬼，却苦无对证，故问我该怎么办。我哪里有什么主意呢，只能劝他看开点。

　　那年春节我回家过年，父亲说，曹和尚一早来过了，向你致谢，并说，他早不当和尚了，年后便去深圳打工，当保安。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