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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希望有尊严地死”

“最狷狂的作家”克里斯托弗·希钦斯的“死亡”随笔

2013年06月29日 星期六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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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将死》 [美]克里斯托弗·希钦斯著,中信出版社,2013年6月
克里斯托弗·希钦斯(Christopher Hitchens)
美国人,因经常发表极具争议的言论而被称为当代最狷狂的作家,身份有专栏作者、记者、随笔作家等,著有畅销书《上帝并不伟大:宗教怎样毒害了一切》等。
《为什么奥威尔很重要》(Why Orwell Matters)

《上帝并不伟大:宗教怎样毒害了一切》(God Is Not Great: How Religion Poisons Everything)
《有待商榷:克里斯托弗·希钦斯文集》(Arguably: Essays by Christopher Hitchens)

  克里斯托弗·希钦斯供职的《名利场》杂志有一个著名的栏目“普鲁斯特问卷”,其中有一个问题是“你愿意怎么死去”?大部分人都希望安然、无痛苦地死去。加拿大女作家玛格丽特·阿特伍德说:“死于没有痛苦的疾病”,美国家政女王玛莎·斯图尔特说:“没有痛苦地死去”,影星迈克尔·道格拉斯说:“平静地死去”,伦敦市长鲍里斯·约翰逊说:“速死(quickly)”;影星罗伯特·德尼罗说:“在睡梦中死去。”□书评人 贝小戎

  你愿意怎样死去?

  你愿意怎样死去?2010年5月,希钦斯的回答是“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在打架或背诵时(或者无所事事)” 。一个月后的他被诊断患上了癌症,用他自己的话说,他被送进了肿瘤国。“新的国度以令人愉快的方式向我敞开。人人都带着鼓励的笑容。那里洋溢着一种广泛的平等精神……这个国度有自己的语言,一种成功做到既枯燥又难懂的混合语,包括像昂丹司琼这种抗恶心剂的药名……无论生命是哪种比赛,我都已经极其突然地成为了决赛选手。”

  从确诊到病逝,中间只有19个月。希钦斯在《人之将死》中记述了他经历的病痛、治疗过程和他对死亡的思考,以及对医学、医生和医院的看法。患病后,他的体重几乎减掉了三分之一。“每次必须吞咽的时候,地狱般的疼痛如潮水一样涌上我的喉咙,高潮时的感觉是后腰仿佛被骡子踢了一下。抽血的医生坐下来,拿着我的手或手腕叹气。红紫的肿块和斑痕清晰可见,跟瘾君子的手臂没有两样。一条条静脉陷在各自的凹槽里,要么是空的,要么是扁的。”

  知道自己患上了绝症,希钦斯积极去治疗,但他的癌症已经到了第四期,“什么是第四期?就是没有第五期了。”面对死亡,他没有“多愁善感、自艾自怜”,在确诊患上癌症后,他说:“对于为何偏偏是我这一愚蠢的问题,宇宙都懒得答一句,为何不可以是你?”他也不是积极地跟病魔做斗争,虽然他称得上是一个斗士,但他最反感跟疾病做斗争这种说法,“你只会感到彻底的被动与无能,像水里的糖块一样毫无反抗地渐渐融化。”希钦斯学到的是,不要希望有尊严地死。

  直面死亡:他竭尽所能地活着

  《人之将死》的后记是希钦斯的遗孀卡罗尔·布鲁写的,感人至深且显示出她很有才华:“那是纽约初夏的一个寻常的夜晚。那一天是2010年6月8日。我在东93街以最快的速度飞奔,看到穿着白西装的他,我充满了快乐和兴奋。他光彩夺目。他也生命垂危,虽然我们那时还不知道……我们生活在两个世界中。旧的那个,再也不美丽,但尚未消失;新的那个,我们除了害怕它之外,对它并不了解,这个世界还没有到来。新的世界持续了19个月。在这段他称为活着的垂死之日,他坚持要活下去,他的宗旨、他的身体和哲学竭尽所能地活着。”

  住院期间,因为喉咙插着管子而无法说话时,希钦斯给妻子写过许多纸条,他问孩子的情况,写下他要妻子从家里带过来的书,“尼采、门肯、切斯特顿。可能在同一个袋子里。抽屉里找找!楼上楼下都找找。”一天晚上,一位好朋友从纽约过来,希钦斯在笔记板上写道:“我会待在休斯敦,直到痊愈。之后我会带着家人去百慕大度假。”“第二天早上,医生把管子拔掉后,我走进他的病房,看到他在微笑,他狐狸一样地冲我咧嘴笑。纪念日快乐!他喊道。一位护士拿着一小块白色的蛋糕、纸杯和塑料叉子走进来……”

  在希钦斯的一生中,糟糕的状况,除了他母亲的自杀之外,一般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他选择亲身体验痛苦以便去写新闻报道。他访问过阵地,体验过水刑。但你不能说希钦斯选择了癌症,除非你像一个清教徒一样,认为有些癌症患者是通过抽烟、喝酒来自杀。

  希钦斯的父亲79岁死于食道癌,希钦斯被确诊患上同样的病时只有61岁。显然他愿意为活着付出一切。“我已经制定好了下一个十年计划。我真的不会活着看到我的孩子结婚吗?不会活着看到世贸中心再次崛起?不会活着读——如果写不了的话——基辛格和约瑟夫·拉辛格的讣告?”

  他诚实地写道:“当你跟其他临终者坐在一间屋子里,好心人拿着一袋子毒药,注射进你的胳膊,你绝不会联想到热烈的士兵或革命的画面。”头发因为治疗而脱落,他却高兴地发现,“像两块大陆一样的胸毛并未枯萎,但许多地方因为开刀而被剃掉,现在看上去很斑驳。”

  至死都是一个无神论者

  书的最后一部分是希钦斯一些没有成文的笔记。“一直对我的思维能力和斯多葛派的唯物主义感到自豪。我不是拥有躯体,我就是一具躯体。”“毫不费力地瘦了14磅。终于瘦了。但没有感到自己变轻,因为走向冰箱就像一次强行军……也有助于睡眠,但帮助睡眠的东西和打盹都是浪费生命,因为将来肯定会有很多没有意识的时候。”“再也不用假装年轻了。从现在起,艰难地保持清醒。过去注意奥威尔和王尔德等人的生卒日期。现在可能只能活伊夫林·沃那么长了。”(伊夫林·沃:1903-1966)“头晕地觉得自己在被往前踢:被发射向终点。努力不去想我的肿瘤,那也就是什么都不想。”“身体从可靠的朋友变得中立,然后叛变你……”

  他说食道癌对他身体最残忍的戕害是,将夺去他的嗓音。有人送了他一张莱昂纳多·科恩的CD,他觉得科恩的嗓音很特别,他写的歌只能由他自己来演唱。“人类是唯一可以纯粹为了快感和娱乐而发出声音的动物,声音加上理性和幽默能产生更高的综合。”

  在感性地记录自己身体的变化之余,希钦斯依旧保持批判的锋芒。遭到他鄙视的对象包括:许诺来生的宗教;心理学家的垂死五阶段论;做“最后的演讲”的教授兰迪,兰迪的临终告别“甜得需要打一针胰岛素你才受得了”。直到临终前,他对宗教仍然很尖刻:“如果我皈依基督教的话,那是因为,最好死掉的是一个信徒而非一位无神论者。”

  希钦斯的早逝令许多人扼腕。《纽约时报》的书评说他是一个天才,博学、风趣、雄辩、文笔好。普利策奖得主亨利·艾伦写道:“来世不存在的证据是,克里斯托弗·希钦斯没有从他的来世给我们送来他写的专栏、随笔、书籍。最为接近希钦斯来世的文字,是104页的《人之将死》。”

  【希钦斯作品】

  《为什么奥威尔很重要》(Why Orwell Matters)

  因为“棱镜门”事件,英国乔治·奥威尔的作品在海外又热了起来。事实上,奥威尔的作品和当今的现实从未远离。希钦斯在《为什么奥威尔很重要》中考察了奥威尔关于法西斯主义、帝国、女性主义等问题种种观点,他对奥威尔既有仰慕、又有批评,既同情、又有挑战。希钦斯在这本书中试图告诉读者的是,奥威尔没有过时,并且或许永远都不会过时。

  《上帝并不伟大:宗教怎样毒害了一切》(God Is Not Great: How Religion Poisons Everything)

  作为一名坚定的无神论者,希钦斯曾在无数公开场合发表冒犯上帝的言论。在《上帝并不伟大》这本书中,希钦斯通过对大量典籍和历史事件的解读,指出一神论的宗教对人类社会的危险,主张将人类生活奠基于科学和理性之上。和希钦斯的大多数著作一样,本书中混合了希钦斯式的博学、清晰和好战,以及偶尔的“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激情。

  《有待商榷:克里斯托弗·希钦斯文集》(Arguably: Essays by Christopher Hitchens)

  这本厚800页的文集《有待有榷》是希钦斯各个时期的文章结集,话题包罗万象。他谈诗论艺,评论了狄更斯、奥威尔、菲利普·拉金等人的作品;他是在英国出生的美国人,文章多有涉及对两地的对比和对英美两国的情感;还有大量的如《女人为什么不好玩》这样妙趣横生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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