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08:走读中国·大运河 之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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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岔河口集运入海一时风云汇聚津门

2013年07月03日 星期三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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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柳青年画木版。
鼓楼一带记录了天津卫曾经的繁华,如今则是重要的游览区。
杨柳青运河里小岛靠岸的地方,来自十四街葡萄树教会的歌者。
天津三岔河口的钓鱼人,远处的桥即是金钢桥。
杨柳青十四街的胡同街巷还带着整洁安详的生活气息。
三岔河口,站在金钢桥上是观看“天津眼”摩天轮的最佳角度。两者之间的水面,左边是南运河,右边是海河。作为曾经的“天子渡津”,这一带也是天津城的发轫之地。
正在创作的杨柳青木版年画艺人。

  天津:京杭大运河开通后,把长江、淮河、黄河和海河串联起来,天津是这串链条上的一颗明珠。天津地处大运河北段,北有北运河连接河北香河,南有南运河连接河北青县,境内大运河流经170多公里,兼有河、海联运之便,唐朝时就有“三会海口”之称,也就是今天的三岔河口。从山东临清北流至天津的南运河与从北京通州南流至天津的北运河,在三岔河口汇入海河。元朝定都大都(今北京),漕粮运输采用海、陆、河接运的方式,无论走哪条路,三岔河口都是漕粮必经的中转要地。元代诗人张翥写诗曰:“晓日三岔口,连樯集万艘。”形象地描绘出漕船在三岔河口云集的盛况。三岔河口一带也是天津的发源地。明永乐二年(1404年),朱棣赐名“天津”,一时风云汇聚。

  湿漉漉的城市回忆被部分修复

  天津的桥多。夜幕降临,站在金钢桥上是观看天津新地标摩天轮的最佳角度,那个黑色幕布下缓缓运动的城市之眼,也在一座桥——永乐桥的中央。天气不好的时候,城市之眼的目光蒙眬遥远,是黑夜中颇为神秘离奇的张望。两座桥之间的水面,左边是南运河,右边是海河。南运河汇入海河的三岔河口一带,正是天津的发轫处。当年燕王朱棣率兵南下,平“靖难之乱”,正是从这一带渡过南运河直取沧州,这里成为“天子渡津”,遂有了“天津”之名,并在此建城。

  城市灯火倒映在河面上闪烁不定,海河岸边的游船码头,有直接可以接触河水的亲水平台,是婚纱摄影最喜爱的取景地。和其他水面一样,这里也不乏垂钓者,更多的则是休闲锻炼的人们。对于生长于此的本地人来说,这几年天津城市面貌改变很多,从城市景观看,这个“天子的渡口”湿漉漉的城市回忆被修复了一些,干涸的河道被疏通了。

  不时有夜游海河的游轮从桥下经过,劈开黑色闪烁的河流,将城市之眼的目光也劈成两半。周末的生意还不错。一百块钱一张船票,大约五十分钟游览时间,现在已经成为天津夏季旅游的主要项目。

  历史上的天津卫是个小小的四方城,北城门正对京师大道,这里也是皇帝渡河的地方。由于南运河的漕运,沿岸一带早就形成聚落。西大湾子、大伙巷、小伙巷、北大关、大胡同等,是百姓聚集的地方,也是建城的理想之地。红桥区文化馆研究员孙雨新介绍,根据城遗址与河道的距离分析,明代建设天津城时,在今天的红桥区针市街到东北角沿河一带拆过民宅,这应该是天津市最早因为城市建设进行的拆迁。

  历史总是周而复始地更新。小伙巷这个名字在现在的天津市地图上,浓缩成一条东西走向的大路,道路两侧有工地和虚位以待的高层楼盘;而在历史上,这里是一个占地600多亩的巨大街区。孙雨新介绍:“在天津城市发祥地三岔河口以西,东起北大门外大街,西至大丰路,南到北马路,北临南运河的大片地区,被称为小伙巷地区。”

  作为景观的霍元甲、年画和阿福

  毗邻三岔河口,靠近南运河上的渡口及装卸码头,便利的水路条件为商贸集散提供了优势,这里有久负盛名的专业商业街巷,如北门外大街、针市街、竹竿巷、曲店街等,而有些街区和名字已经彻底消失,比如曲店街。

  曲店街生活过天津历史上很有名的人物,例如霍元甲。据说霍元甲在曲店街怀庆药栈打工时,经常利用休息时间练功,嫌石墩子太轻,就举药栈的石权。而在南运河边夜钓的一位老天津卫说,“天子津渡”石碑下铺着的片石,都是原来怀庆药栈门前的,上面不知道留下过霍元甲的多少印迹。

  沿着运河往南,作为运河旅游景观之一,杨柳青岸边有霍元甲力挫洋人的雕塑。运河蜿蜒,将杨柳青间隔在两岸。桥这边是属于旅游的杨柳青,以“大院”为单位的景点集群。

  一圈仿古建筑在中间围拢出一个巨大的停车场。不过,这几年规划改造的思路有所转变,新的旅游景区已经是体量更小更为精致的江南风格。

  杨柳青年画的制作是参观的一个点。一扇扇木版年画铺层,如同推过一扇扇门,依次上色。当年借助门前大运河水系的便利,把杨柳青年画通过潞河、白河、永定河等河流销往北京,甚至出山海关进入关东。

  杨柳青年画中最常见的主角“阿福”也是运河沿岸最耀眼的雕塑。正方两面金光灿灿的阿福,总是引来游客的合影。11岁的小甘和阿福的体态有点类似,喜欢京剧,他唱的《铡美案》选段总是能够引起回廊里一班老人的喝彩。周日上午,运河岸边的回廊是杨柳青票友聚会的固定时间,回廊的墙壁上画着古老的故事:李太白醉写番表、四美钓鱼、闻太公西岐大战……色彩和杨柳青年画一样饱满,看起来是运河岸边不错的舞台。听着京剧,老人们倚着回廊枕着运河,琢磨滋味。

  杨柳青街区的命运变数

  “你看这河特别弯,曲里拐弯,以前我们都把河分为东西南北,渡口特别多,水好,打上来的鱼鱼鳞都是白亮的,水稻也好吃……”卢兆桐之前生活在杨柳青十五街,这个名字现在已经在地图上抹去。这里是河东正对着运河回廊的一个岛屿,有拱桥连着两岸,绿草萋萋,夹杂着池塘里的芦苇刺棱着飘荡。拆迁废墟中间,村子里的交通主干道还保持着清晰的脉络,有时候会有青蛙当街横行。除了户外爱好者和年轻人寻找打牌的清静处,这个小岛少有人光顾。它接下来的命运,卢兆桐觉得会是和更东边的“英伦小镇”类似吧。

  一个民间乐队选择了这个小岛靠岸的地方作为排练场地。崔师傅身上挎着放音机,随着伴奏带的音乐翩翩起舞歌唱,表情生动。听了好久才听懂唱的内容有关福音。“我们喜欢在这里排练,岸上乱糟糟的,这里是世外桃源。”然后,一帮人开始合奏排练,先练的是婚礼进行曲,断断续续,大家的配合还不是很默契。“主要是为了婚丧嫁娶的市场需要,谁有这个西式的需求,我们就去”。崔师傅说。

  大多数练习者都来自运河南边的十四街葡萄树教会。当地人对杨柳青到底有多少街,印象已经模糊。有的说是十六街,有的说有二十二街。但不管怎样,十四街是存在下来的最大一片街区,由很多胡同组成,既有普通的刘家胡同、胜利胡同,也有一看就是有来历的准提庵胡同、耕读横胡同……胡同整洁,偶尔的人迹出没、小动物溜达更衬托出它的宁静。

  十四街胡同街巷的整体脉络完整,一座规格完整的四合院,一座诞生于上世纪火热年代学大寨产物的街道工厂,都算是这里的突出物。和北京胡同的四合院不同,这里大多都是普通小院,住着普通人家。摄影记者觉得,这里很像上世纪80年代北京的胡同,充满整洁安详的生活气息,一切都还没有改变,但似乎一切马上又要改变。

  ■ 记者手记

  关于天津和水的生命联想

  天津,是我大学求学的城市,说起来不应该陌生。这次,当我站在三岔河口,以运河的视角重新打量这座城市的时候,历史与现实,丰沛与干涸,这些针锋相对的词语在脑子里打架,一时间觉得很茫然。

  在天津求学的几年,很少将这里与水挂钩,除了它有一个湿润的名字。历史上这里是“九河下梢”,但现实中很难将其展开为波澜壮阔的背景。在狮子林桥头看着海河里浅露的河床,水也不干净,有人在河里捞鱼,收获寥寥。当时,作为一个南方人看着有点诡异,不知道海河作为一条母亲河的意义。而运河北方段,那时在我的记忆里就是干枯的河床。

  当时对天津和水的联想,主要印象是缺水。在三岔河口的一处把角,引滦入津纪念碑高高的花岗岩碑体顶端立着汉白玉母子雕像,表现的是盼水的民间传说。碑文写道:滦水滔滔,千秋永志……

  20世纪70年代,海河流域持续干旱,当时民谚说的天津几大怪,其中之一就是“自来水,腌咸菜”。由于海河来水不足,自来水厂不得不取用滨海地区的水源,水质差,水咸。为解决城市用水问题,上世纪80年代初决定兴建引滦入津输水工程。据说通水之际,市政府向每户居民发放一包茶叶,全城上下喝甜水品香茗。这个场景用天津话说来,有点辛酸但也“挺嗝”。

  如今站在三岔河口处,巨幅碑文《三岔河口记》把河流与这座城市的成长路径密切结合:京杭大运河沟通的广袤疆域曾让这里成为著名的渡口码头和风云际会之地。然后河道干涸。现在又变身为现代城市景观带。在天津市的总体规划中,南运河三岔河口至杨柳青镇区段,将作为典型的运河城市景观,重点展示天津的城市发展史、运河历史文化和景观风貌。

  流动的河流有自己新陈代谢的生命周期。有的土地沉没,如消失的小伙巷;有新的事物浮出水面,如在河面上缓缓移动的摩天轮。如果从生命周期去理解,从运输到景观的功能转变,也是时势使然。而京杭大运河从不失其生动伟大,它沟通了众多水系,组成一个生命脉络。此刻,它正向海河汇聚,流入大海。

  夜晚的三岔河口,霓虹闪烁着波光,天际线在两岸长高,人们在岸边休憩。摄影记者形容是:津水安澜。仍然处于茫然中的我却想了一个不太恰当的词:日新月异。

  ■ 运河文化

  码头催生天津产业和市井特色

  在百度地图上,再也搜索不到天津的竹竿巷,输入这三个字,它会自动跳转到杭州或者济宁。沿着运河,这个名字曾经飘荡在不同的城市。天津竹竿巷因号称“天津八大家”的卞家运销大宗竹竿而得名,这些竹竿都来自卫河源头的万亩竹林。学者孙雨新介绍,在竹竿巷这条四通八达水陆便利的小巷子里,曾经聚集着天津的商业巨户,有大棉纱庄、大银号、大茶庄,还有怀帮开设的怀庆药栈,素有“银窝子”之称。

  更多的是平常人汇聚而成的故事。三岔河口附近有一条西北-东南走向的街道,这个三角地带就是天津乃至华北地区民间机器制造业的发祥地之一:三条石。现在这里有三条石博物馆,三块大青石,上面有几道明显的车辙印痕。也许当时无数车马经过此地,日久天长,就在坚硬的青石上刻出了深沟。

  清朝中期以前,南北运河的船只运载的铁器,一般都在三条石交换。因此,这里也云集了众多铁匠铺,并在20世纪30年代成为天津乃至华北地区颇具影响的机械制造及铸铁业的中心。这条街长不过里许,街上大小铁厂、铁铺,一家密接一家,共有80多家。

  1860年,秦记铁匠铺最早来到这里,正是这个家庭手工业作坊,拉开了三条石地区民族铸铁业兴起的序幕。秦记铁匠铺本来是个“行炉”,就是沿街叫卖、生产家庭用铁器的小商人。单不要小看了这家铁匠铺,在这里培养出来的学徒工,很多人后来都成为三条石地区铸铁行业的骨干力量。

  从历史地理的角度来看,码头文化一直是理解天津市俗文化的一个密码。这表现在民间艺术上最突出的就是曲艺。作为南来北往、进出京城的门户,天津也是北方曲艺的大码头,能让天津人叫好的都不简单。

  码头文化也催生了天津特色食品,像狗不理包子、耳朵眼炸糕、煎饼果子,就餐不用碗筷,也不必正襟危坐,用荷叶或者纸一包,卷起来就吃,边走边吃,省时方便,实惠管饱,还不耽误扛包拉货。直到今天,天津马路边或街巷旮旯里,仍经常可以见到居民楼一楼掏个门窗写着“煎饼果子”四个大字。口味好的人家,窗前的队伍有时排得老长,成为一景。

  本版采写/新京报记者 曹燕

  本版摄影/新京报记者 李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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