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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运河上游为温榆河,流经北京北部和东部,西北-东南流向,到通州与通惠河汇合后称为北运河,是隋朝开凿的南北大运河的最北段。北运河是北京最主要的排水通道,北京城郊多条河流注入,流经河北省香河县,天津市武清区、北辰区、红桥区,在三岔河口汇入海河,全长186公里。北运河沿线也形成了河西务、杨村等聚落。南运河、北运河在三岔河口和海河交汇在一起,也分化出了天津运河段不同的气质。相对于南运河在天津段形成的旖旎城市景观,北运河的气质更为粗野硬朗,也展示了因为和多条河流交织、分汊又汇合而演绎的河道变迁。
要追溯北运河的踪迹,不如从丁字沽开始。天津河多水多,因湾洼形成的沽多。所谓“沽”,即是“小水入海之名”。历史上,天津有七十二沽之说。出生在三汊沽边的李叔同民国初年写过一首《忆儿时》歌词:“茅屋三椽,老梅一树,树底迷藏捉。高枝啼鸟,小川游鱼,曾把闲情托。”李叔同为母校文昌宫小学写的校歌,也不忘赞美自己生活的河流:“君不见,七十二沽水源远流长”。
丁字沽是七十二沽中较有名的一个,也是天津形成较早的大型居民区,这里的老居民习惯自称为“老丁字沽”。距离丁字沽不远的桃花堤有“乾隆下江南”的石碑。桃花堤沿着运河一直蔓延到北洋大学堂(今河北工业大学)附近,如果是春天,应该景色妖娆。北洋大学堂校歌里也唱道:“花堤蔼蔼,北运滔滔”。
丁字沽
南北两岸情势逆转
北运河沿线有很多分界处,运河在很多地方也是界河,大到两个省市,小到连接两个村子的浮桥,或者是同一座城市里两个区的分割和对比。
此刻,吴大爷坐在红桥区的丁字沽南大街堤岸上纳凉,隔着泛着绿色泡沫的北运河,路北是北辰区的一个科技园重点项目:“正对着的这座楼有182米高,41层;西边盖的酒店公寓比这中间的楼还要高;东边要盖职工住宅楼……”吴大爷每天沿着河堤来回,都会数数对面北辰区高楼的建设进程。“以前北辰那边是个叫马庄的村子,比不上红桥这边……”
而今,北运河南、北两岸的情况发生了逆转。丁字沽南大街、北大街虽然有着气派的名称,但现在看来不过是一条狭长破败的巷道,两边都是平常人家,偶尔有规格的房子,屋檐精致的细节又都掩藏在私搭乱建的后面。道路中间又向北分出几条通往北运河的胡同。总的来说,丁字沽南北大街,路面坑坑洼洼,街道有继续颓唐下去的趋势,出租车也不愿意进来。
丁字沽文化馆只剩下薄薄一扇墙,老树新芽都拥挤在废墟里。有人在门口做木工活。他停下手里的活说:“这里拆了十年了,还是这样。”抬头就是一条断头路,穿过丁字沽的立交桥断裂在空中,在这里戛然而止——生活在这里的人总结出的原因是:“北辰区很有钱,红桥区没有钱”。
和丁字沽相对的北辰区北运河沿河一带,原本是一个叫马庄的村子,唐山大地震后才沿着运河盖起的红砖平房。这几年,北辰区发展很快,一些高新科技企业落户这里,而对岸的红桥区在天津市的经济发展则比较靠后。“很有钱”的北辰区摧枯拉朽,马庄这个名字也终于在地图上被彻底抹去。
一起被抹去的还有北运河沿岸很多的浮桥、渡口。之前在红桥区丁字沽和北辰区马庄之间有个摆渡的码头。宣统年间成书的《天津政俗沿革记》记载,当时北运河上有19个渡口,南运河上有18个渡口,子牙河上有3个渡口,海河上有29个渡口。随着城市的发展,许多渡口被浮桥代替,随后又为各种新式桥梁取代。不过中年以上的天津人大都有摆渡过河的经历。天津市图书馆的陈可回忆:“红桥区西横堤渡口两岸有木栈桥相对伸向河心,中间留下宽的水面,靠电动铁船渡客,上部有钢缆固定船行方向。”
杨村
一场新的建设又将开始
离开天津市区,沿着北运河继续北上。一座吊桥横跨运河,连接北辰区的桃口和李嘴一带,木质的板面已被洗刷得泛灰白色,两边钢筋拉索,只能容行人、电动车和羊群通过。这一带的北运河河道宽阔浅显,草坪从河道里向堤坝蔓延,绿得耀眼。今年水草丰美,这里变成了羊群的天然牧场。羊群簇拥着经过吊桥的场面,颇为壮观。“这座桥有50年了,特别结实,北运河上这样的吊桥估计就这一座了。”现在,桃口附近也在进行大面积拆迁,这座吊桥在日新月异的城市建设里,是一条跳脱出整个画面的优美弧线。
继续往北,北运河在武清区历史地形成了一个大的集镇:杨村。杨村也是武清区的中心,高铁修到了这里,从北京坐高铁20多分钟就能到。周末不乏北京游客。这里有佛罗伦萨小镇和奥特莱斯购物街区。街区中间也有一条人工河道称为“运河”,遇到大的节庆,据说会有金发碧眼的帅哥撑船游弋,供来往的游客拍照,模拟一场穿越性的国际化时尚消费体验。
从佛罗伦萨小镇穿越到老杨村只要几分钟。老杨村夹河建镇,运河旁边也是其发轫处,现在两岸也被广告牌布满,“盛世华府”、“武清高端城市综合体”之类。尚未完成的拆迁废墟,也衍生出了新的产业,例如把拆下来的砖再卖出去。经营这门生意的人有细致的头脑和手艺,一点一点把砖缝之间的泥灰敲下来,又是一块完整的砖,垒得整整齐齐。这也意味着,一场新的建设又将开始。
运河边的清真寺里,阿訇说起了祖先挨着运河栖居的事情:“最早的时候,运河边有个茶铺,慢慢就有人走到这儿,留了下来。”现在清真寺附近的老居民不是很多,但每天依然有不少人来清真寺做礼拜,“斋月马上就要开始了,到时候到清真寺里来的人会更多”。
还没有搬迁的居民经常聚集在一起谈论。很多人既是街坊,也是以前集体制工厂里的同事——之前运河两边聚集了一大批小厂子。屈大妈曾在造纸厂工作,她想起来“以前,污水直接往河里排,早就不敢用河里的水了”。老街坊们觉得住在河边很敞亮,又觉得“住楼房当然好,运河岸边夏天蚊子可多了,一层像黑云似的”。
河西务
红虫生长的粗野沃土
如果沿着运河继续上溯,就会发现有人依靠运河里“一层黑云似的”蚊子的卵虫为生。河西务也是北运河上的一个镇子,之前称为“河西坞”,是停泊造船的地方;现在,沿河的景观带修葺一新,已找不到和古老的运河生产方式有关的痕迹。无数座跨越北运河的桥都很没有创意地命名为“北运河桥”。
接近中午时分,在河西务镇附近的一座“北运河桥”旁,十多艘渔船来回穿梭,场景颇为神奇。走近了看,这种船结合了捕鱼船和采砂船的特点,船底平坦,船身上又有采砂管。这是专门捕捞红虫的渔船,红虫是专门用来喂食金鱼的虫子,学名“孑孓”,即蚊子的卵虫。
来自河南安阳的李秀芝夫妇前年开始做这门生意,“过了年就出来,结冰之后再回家”。一起出门的还有很多老乡,大多都是夫妻一起。他们把家扎在运河沿线,一般一辆小货车是日常生活的地方,后面拖着一个拖车,拖车把船拉上,“这条河里的红虫捞完了,就去别的河里”。
李秀芝夫妇一般的活动区域就是在运河沿线,有时也延伸到潮白河、永定河、萧太后河。这都是和北运河交织的几条河,可以勾勒出北运河的地图走势。寻找红虫的踪迹也颇费精力,北运河一带粗野的环境是红虫生长的沃土,“运河里水脏,如果是潮白河就干净点,有时候还能拉上来鱼”;但是,“整得太新的河里肯定没有,河底下都铺了水泥”。
利用采砂管把淤泥吸进船舱,然后站在岸边不断舀水漂洗,让红虫沉淀下来,把混着泥的红虫舀进网兜拉上岸。李秀芝和丈夫一起使劲,那是很沉的一兜。挂靠在岸边沥一会儿,然后平铺在树阴下晾。无数条红虫在蠕动,有的红虫的头已经发黑发亮,再过几天,它们就会变成河岸上空“一层黑色的云”。
■ 运河视角
尴尬对话中有运河生动多面的现实
北运河与海河交界的三岔河口边上,桥下拴了几艘小渔船,上面也有家用的东西,晚上捕鱼,白天休息。也许是为了更加符合北运河的粗朴气息,岸边种植的是菖蒲、芦苇。轮胎做成的简易筏子穿梭过芦苇荡,飘荡在河面上撒网。得益于运河的改造和今年雨水的丰沛,北运河一线偶尔能够看到宛如江南的情景,超脱出之前对北运河的想象。
不同时代、不同视角的人认识运河的角度不尽相同。历史上,漕运来回穿梭于南北,为了行船方便,北运河减缓流速,这是交通运输时代的运河。当代的运河是景观河道,武清区依托筐儿港水利枢纽,对八孔闸至碱东路15公里北运河进行提升改造,现在是北运河郊野公园,一个垂钓和露营休闲的去处,公园里有很多固定的房车出租。还有人长年累月穿梭于北运河上下,在其中打捞出喂食金鱼的红虫。生活在运河边的中年人,对运河的看法又不相同,他们记忆里的北运河更加美好,但在河里游泳捞鱼都已成为往事,“现在的运河是死的,倒是改造成了龙须沟呢”——此情此景,也让一个外来者刚想赞美一番北运河粗朴的野趣,突然又意识到对话无法继续的尴尬。这种尴尬,倒是更符合北运河生动多面的现实。
■ 运河流脉
从“潞水帆樯”到城市排污通道
北运河纵贯天津市武清区,境内全长63公里,有“潞水帆樯”之誉。现在,这句话被镌刻进武清城区运河经过的景观长廊里,旁边还有拉纤和摇橹的雕塑。从某个角度看,拉纤的纤夫刚好把城市的天际线撬了起来。和运河有关的文化符号还有复制的一块御碑“导流济运”,据说康熙四十九年下江南从此经过,为了鼓励百姓疏导河道、克服水患、发展漕运,御笔亲书而成。
现在武清一带的北运河依然是水利枢纽,八孔闸(筐儿港)是一组现代化的闸桥,是北京排污河与北运河交汇处的枢纽工程,包括北运河的六孔旧拦河闸、三孔新拦河闸、十六孔分洪闸和北京排污河的六孔节制闸、十一孔分洪闸、穿运倒虹吸等六座建筑物,承担拦洪、分洪、排污和蓄水灌溉等综合任务。
这次我们沿着北运河自驾前行。这条蜿蜒曲折的河流也将永定河、潮白河等河流汇入又分汊。在永定新河和北运河的汇合处,我们来回在原地兜了两圈才发现,所谓汇合处原来不过是个小水塘。不远处就是繁忙的京津公路。历史上这条河流也曾把两座城市紧紧联系在一起。虽然交通运输功能丧失,但北运河依然在现代生活中扮演着重要角色,是一条重要的城市排泄通道。总体上来说,北运河一点儿都不干净,总是泛着绿色的泡沫。特别是今年,雨水丰沛,上游来水很多,经过北运河,最后流入大海。
本版采写/新京报记者 曹燕
本版摄影/新京报记者 李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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