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观影：父亲与怪兽（上）

　　【光影散记】

　　□白睿文（美国学者）

　　十几年以来，一直从事研究中国文学和华语电影，也许有人认为我从小就爱看电影，其实并不是那么回事。小时候我对电影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我在芝加哥出生，但从五岁起就搬到新泽西州中部的一个小城镇，当时附近只有一家小戏院，也不常去。我记得小时候如果闹着想看电影的话，我妈通常会说：“太贵了！” 因此，我的少年“观影”经验主要是——“观视”，因为还是看电视上播放的电影比较多。在差不多念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我们家装了有线电视。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美国很多中产阶级家庭纷纷装了有线电视，突然间，我们的娱乐选择多了起来——从十几个台到几十个台——世界也变得更小。当时，给我这种小毛头震撼最大的有两个台：一个是不带广告专门播放电影的HBO和新创的MTV。以前的无线台到了深夜经常没有节目，但HBO和MTV都是全天24小时循环放映，不用愁没得看。我相信，我这一代美国70后对音乐的认识受MTV影响很大，甚至可以说，我们对音乐的鉴赏力完全是被MTV塑造出来的。（谢天谢地，十几年后我因为开始学习爵士乐，摆脱了这套东西）

　　但HBO带来的变化更加明显。看电影不用专门去电影院，只需要打开电视机，时时刻刻都有好戏看。当然主要播放的是主流的好莱坞大片，像阿诺和史泰龙主演的那些动作片，但因为我当时还未发现艺术电影的魅力，一点都不介意。差不多在有线电视来到我们家的同时，我爸还买了一台VHS录像机。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这也是一种非常神奇的玩意——可以从电视上录下你喜欢的节目，也可以租到各种各样的影片。一开始有两种不同格式的录影机在竞争——Betamax和VHS（就像几年前的中国EVD和蓝光碟之争），过了几年Betamax才被完全淘汰。当时录影带的价格非常贵，一盘普通的电影VHS带子要一百块美元，所以一开始大多数人都去租带子，很少有人收藏。直到几年后带子的价格降低很多，老百姓才开始收藏他们喜爱的影片。

　　当录影带的价格还相当贵的时候，我父亲就从电视上录了许许多多的经典老电影。其中有多部环球制片厂上世纪三四十年代制作的怪兽恐怖电影，包括《吸血鬼》（Dracula，1931）《科学怪人》（Frankenstein，1931）《科学怪人的新娘》（Bride of Frankenstein，1935）《狼人》（The Wolf Man，1941）《木乃伊》（The Mummy，1932）等。在我的童年时期，我反复看这些片子，看了很多遍。当时最喜欢的是1943年摄制的《科学怪人大战狼人》（Frankenstein Meets the Wolf Man），此片有狼人、科学怪人、吸血鬼、驼背侏儒，是大怪兽们的风云际会。不到十岁的我看得很过瘾，其中许多台词到现在我还能背出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