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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积岐的乡村书写

2013年07月20日 星期六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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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门》
作者:冯积岐
出版社:文化艺术出版社
出版年:2013年4月
定价:25.00元

  【作家观察】

  □书评人 牟尼

  冯积岐作品集共有八部:《敲门》《村子》《逃离》《两个冬天,两个女人》《粉碎》《沉默的季节》《大树底下》《遍地温柔》。他的小说中,所有的故事都发生在一个名叫凤山县松陵村的地方。和同为陕西作家的路遥笔下田园牧歌的乡村不同,冯积岐抹去了笼罩在乡村面貌之上的脉脉温情,揭示出在国家主义宏大叙事下乡村被掠夺被欺压之后的悲惨命运。在冯积岐的乡村叙事中,人们受制于双重困境:隐蔽但无所不在,且支配农民命运的国家权力;被国家掠夺之后,长期困扰他们的贫穷。按照诺贝尔经济学家阿玛蒂亚·森的理论,这主要因为权利的不平等和机会的不平等。以冯积岐的长篇小说《敲门》为例,主人公丁解放一家和马汉朝一家数十年恩怨情仇,看似与人物性格和时代关系直接,而操纵两家人以及乡村命运的权力之手,以及背后的制度之恶,才是悲剧的真正起因。

  《敲门》以A、B两条线相互穿插,展开了残酷的乡村叙事。其中,A线专注于现实叙事,丁解放和他的妻子田麦秀,两个儿子丁小春、丁小青,女儿丁小丽的现实遭遇渐次展开;B线勾勒的是历史,原名丁石头的丁解放早年瘸腿,在历次社会运动和“文革”中表现积极,做上了大队书记。他以怨报德,残酷对待早年庇护他的地主家后代马汉朝。马汉朝的妹妹马巧霞被村里三个民兵轮奸,丁解放为了自己的利益,宽恕了罪恶,容忍了造孽,导致马巧霞服农药自杀。

  丁解放造下的孽在自己家人身上得到了“报应”。儿子丁小青外出打工,被骗到官商勾结的黑砖窑劳动,三番五次才从官商勾结的黑砖窑逃脱,落下残疾而后自杀身亡。丁解放去世后,妻子田麦秀和女儿丁小丽被强奸,儿子丁小春为此走上了上告和上访的道路,并且一再错过了上大学的机会。

  不难看出,《敲门》中最悲惨的两件事——马巧霞的自杀,以及丁小青的命运,都是公权力作恶的结果。村支书丁解放为了维护民兵小分队的名声而袒护轮奸马巧霞的作恶者,使得坏人没有受到惩罚,直接导致了马巧霞的自杀;官商勾结的黑砖窑使得丁小青成了“农奴”,他逃出后到当地乡长那里求助,结果是直接被捆绑,送回了黑砖窑。在很长一段时间,法律形同虚设。在小说中,地主家的后代马巧霞被轮奸之后,甚至没有到派出所报案。而丁解放区区一个大队支书,竟然可以掩盖如此嚣张的犯罪行为,基层权力的无法无天由此可见一斑。但是,年长者和稍有阅历的读者,都明白这不仅仅全属虚构。而丁小青的遭遇,显然直接取材于前几年媒体普遍报道的黑砖窑事件。在此过程中,基层权力机构中的部分官员助纣为虐。需要指出的是,纵然丁解放只是村支部书记,但是,他在当地积累的人脉和各方资源,也要远远超过其他农民。作者在书中对其家人悲剧命运的设定,似乎过于刻意。

  显然,丁解放一家和马汉朝一家都是受害者。在两家数十年的恩怨中,谁都不是赢家。丁家收到的“报应”自不必说,马家也难说获得了最后的胜利。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在丁解放处理马巧霞被强奸,以及马汉朝处理手下两个工人强奸田麦秀、丁小丽的方式上,两人显示出惊人的一致性。前者只想把事情压下来,导致马巧霞自杀;后者不希望此事张扬,为强奸者取保候审。用丁小春的话说,他们“太自私了,不论出了什么事,先为自己着想。他们都希望自己活得有尊严,他们就不想想,别人的尊严在哪里。他们用别人失去的尊严换取自己的尊严。”

  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被侮辱与被损害的》《罪与罚》等作品中,底层被欺压者在遭受权力和凌辱,在贫困的生活中苦苦挣扎时,宗教成为了他们重要的精神支柱。然而,上世纪在中国发生的革命彻底改变了乡村秩序。不仅维护乡村秩序的传统乡绅荡然无存,宗教也彻底消失。因此,当马巧霞被轮奸之后,精神无法解脱,选择自杀。除此以外,看不到生活希望,被贫困所折磨的农民,自杀也并非罕见。当权力对农民无情封闭,农民对于自身的基本权利没有维护的有效手段之后,其走投无路和彻底的绝望也就不难想见。在此意义上,冯积岐在《敲门》中的书写尚有不足。尽管作者揭示了丁小青起诉两个强奸犯的曲折过程,但是,对于丁家母女和丁小青本人在此过程中的心态刻画和精神历程,缺乏深刻而形象的揭示。在此意义上,冯积岐“写时代的变迁史,写人物的心灵史”的艺术追求,仍需进一步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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