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经济学人特刊·对话评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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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锋:金融改革要求稳谋变

——专访新京报2013“中国青年经济学人”评委卢锋

2013年07月24日 星期三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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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锋 新京报2013“中国青年经济学人”评委。1957年生。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副院长,北京大学中国宏观经济研究中心主任,中国经济研究中心教授,博士生导师。他曾在英国发展研究院、澳大利亚国立大学、哈佛大学做访问学者。

  卢锋的研究领域主要集中在我国开放宏观经济、农业经济等方面,就人民币实际汇率、国际收支失衡、服务外包、粮食安全、粮棉贸易等问题发表诸多著述。他提出并系统阐述“产品内分工”概念,并以此为理论视角观察解释中国经济开放成长的经验表现。

  (金融改革要)求稳谋变,断臂疗伤,慢慢收。换句话说,就是既要继续治理风险,同时又要千方百计地稳增长。当前经济增速依然保持在7.5%以上,还可以再调一调,慢慢地去水分,去风险,去泡沫。

  ——卢锋

  2013年7月10日晚,在北京大学深处的红墙宅院朗润园内,记者采访了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副院长卢锋。作为新京报青年经济学人的嘉宾评委之一,卢锋从当前的宏观经济形势、金融改革、发改委在宏观调控中的作用谈起。

  汇率改革是金融改革的关键

  新京报:金融改革领域中,现在最迫切需要进行改革的是什么?

  卢锋:金融改革最重要的还是几大类,利率、汇率和准入,这是从过去十年经验中总结出来的。如果汇率改革没有到位,央行就会因此而外汇储备过多,然后导致货币过多扩张,就会导致外部的压力和矛盾增多,甚至会影响国民福利分配。同时,汇率管不好,利率就没法持久,两者是联系在一起的。所以,我个人观点认为,汇率改革是关键。

  新京报:你觉得金融改革有路径要求吗?

  卢锋:就是先内后外。比如,资本管制。如果现在对外资都放开,国内价格还没有搞对,外资在国内大肆兴风作浪,就会带来灾难性的影响。比如银行,对外倒是放开了,对内却没有放开,依然是垄断的。十年前,中国面临两个选择,一个是通过民营银行进行改革。还有一个就是对外上市,改变治理结构。很显然高层选了后者,其实,按照路径来说,这在一开始就是有问题的。

  新京报:选择后者会带来哪些问题?

  卢锋:银行严重依赖吃息差,竞争不够充分,创新不够,服务意识差。比如,北大所有教授的工资卡都在工商银行,这是不能选择的。

  改革就是博弈,一定很困难

  新京报:7月初,国务院办公厅发布《关于金融支持经济结构调整和转型升级的指导意见》(简称“国十条”),就是在探讨金融改革。你觉得它可以在金融改革方面取得哪些突破?

  卢锋:这个文件里面讲的还是一些原则问题,落实的具体措施还没有出来。比如,第九条规定“尝试由民间资本发起设立自担风险的民营银行”,并没有制定配套的实施细则。改革要有实质性的内容,金融改革主要解决的问题包括利率、汇率、市场准入等方面。准入的门槛到底有多高?每年发几个牌照?利率市场化到底怎么做?汇率如何改革?这些都是要去实实在在推进的。

  新京报:有关设立民营银行在2010年的新36条也有类似规定,为何一直讲到现在,还是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卢锋:国务院的方针表述反映了高层的美好意愿,但是,它跟现实还不能够绑定,并不是发个文件就等于改革了。好方针为何没有落地?因为实施起来没那么容易。比如,多少人想做民营银行,但是准入条件是什么?如何操作呢?现在看起来很不容易。几乎没有人会反对改革,但是在改革的过程中,会遇到种种压力。

  新京报:有哪些压力?

  卢锋:金融改革很疼,改革就是博弈,一定很困难。当前经济的放缓,治理风险,高杠杆化、去杠杆化,一定会有很疼的地方,比如银行首当其冲,还有去杠杆化很疼,产能过剩的企业,哪家愿意被清盘?一些企业会因此“出局”,有的地方政府也会非常困难。

  新京报:那该如何做?

  卢锋:求稳谋变,断臂疗伤,慢慢收。换句话说,就是既要继续治理风险,同时又要千方百计地稳增长。当前经济增速依然保持在7.5%以上,还可以再调一调,慢慢地去水分,去风险,去泡沫。

  改革突破要有高层决断

  新京报:为什么很多改革都推进了,金融改革还很缓慢?

  卢锋:第一,从某种意义上,改革具有连接性。第二,被改革的机构或个人利益的抵触性非常大。第三,金融具有系统性。比如近期的钱荒,一个银行有问题,可能导致整个系统出问题。很多人认为银行系统会崩盘,指责央行不负责任,其实没那么严重。

  新京报:除此以外,还有哪些因素?

  卢锋:金融改革的推进与上述三个因素有关,但是,这些都不是根本原因。根本原因还是取决于领导层改革的决心与改革操作的能力。

  新京报:改革真正的阻力是什么?

  卢锋:我觉得关键还是看领导,改革突破,一定要有一个高层的决断。中国的银行目前是最赚钱的,已不再是弱不禁风,相反,很强壮了,但是,银行系统肯定还是不愿意主动去改。

  宏观经济调控不应从产业政策入手

  新京报:怎么看待当前的产能过剩问题?

  卢锋:发改委的产业政策调控本身就是一种误导,总是以产能过剩的名义调控投资,却造成了产能过剩。比如2003年下半年,出现宏观经济过热,发改委就出面调控,当时指定三个部门:钢铁、水泥、电解铝,结果这些部门产能过剩。此时,民营经济发展很不错,有些民营企业雄心勃勃,比如江苏铁本,但一下子撞倒宏观调控,成为打击对象,民营经济发展的步伐被摁住了。

  新京报:这次李克强总理启动行政审批权削减,一些“核准”被废除了。当年的事件对当今的改革有何启示?

  卢锋:中国错过了一个推进改革的好时机。不过,现在改革还是有机会的,但要总结经验。通过我这十多年的观察,我认为一个行动比一个大纲领还重要。在最后的博弈过程中,特别要通过一些突发性的重大的事件来推进改革。

  新京报:如何评价当前的宏观经济政策?

  卢锋:当前的宏观经济政策是中性偏宽松的。虽然没有大规模刺激政策,但是,财政赤字比去年多。那么,为何经济还不好,市场感觉很难受呢?因为没有刺激,同时,去杠杆化还在继续,需要过程,叠加起来,就让市场很难受。

  新京报:那么,经济还会继续下行吗?

  卢锋:只要政府不要干预,将去杠杆化交给市场,谁受益谁承担,中国的宏观经济还是有解的。企业习惯过好日子,不吭声,难受的日子就嚷嚷,不想承担,这不行。

  □新京报记者 金彧 杨万国 插图 师春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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