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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老师

2013年07月25日 星期四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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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旧年人物(18)

  □羽戈(青年学者)

  古老师教了我三年政治课。如你所知,教高中政治,历来是一项苦差事,古老师琢磨了好多年,才悟出破解之道:让上课归上课,考试归考试。

  古老师上政治课,从不照本宣科,他连教材都不拿,将保温杯往桌上重重一蹾,如惊堂木响,便开始说书。一堂课,起码有半堂题外话,东拉西扯,纵横古今。肖辉说,听古老屁讲课,就像听单田芳讲评书。我们大呼同感。

  “古老屁”是古老师的外号。在吾县,屁不仅指一种气体,还可以作为动词,其意同“说”。当然,一用“屁”字,便有贬义之嫌,暗指胡说八道。

  然而古老师并不以“古老屁”为耻,他对自己的口才十分自得,号称能把死人说活,能把活人说死。他常叹教书屈才,虎落平阳,单凭他这张嘴,应该当外交部长,周游世界,舌战列强。

  上课讲白话,考试怎么办?古老师对我们打包票,这些年来,他一直在研究高考政治试卷,已经摸清了命题规律,来年考什么,尽在老夫掌握之中,尔等不用担心。台下掌声雷动。

  古老师虽是学生心里的神,在其同事口中,名声却不佳。他为人圆滑,擅长吹牛拍马,阿谀奉承,最能讨校领导欢心。曾与他同一办公室的憨夫子,直斥他“人品可鄙”。“古老屁”之外,他还有一个外号,叫“泥鳅”。

  有时古老师觉得委屈,便在课上向我们诉苦,讲述他三起三落的苦难史。青年时期,他被打成右派。上世纪80年代,他因直言贾祸,被撸去教委秘书的职务,发配到我们学校当老师。往事不堪回首,他摇了摇大脑袋,意态萧索,我们则陷入沉默。

  许多年后,我才渐渐明白,古老师玩世的背后,隐藏了怎样的苦闷与坚守。他好酒,晚自习课上,偶尔一身酒气。王绩的两句诗,常挂他嘴边:“眼看人尽醉,何忍独为醒!”

  古老师的儿子咕噜,与我同龄、同级而邻班。高考之时,这厮运气好,恰巧坐我前排,考数学那天,他两次回头捡橡皮,抄了我特意放在案头的十道选择题,净得五十分,助他考上了某师范学院。

  拿到录取通知书,咕噜在望月楼摆酒,请我和肖辉等人。古老师亲自作陪,开了一箱十年陈的剑南春。他虽自命酒徒,然而毕竟年近六十,敌不过我们这些后生,中途便醉倒。最后我们搀扶他回家,一路踉跄,快到学校,他酒醒了,仰望满天星斗,忽然高声吟道:

  男儿脸刻黄金印,一笑身轻白虎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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