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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让我得到很多自由”

——从《黄永玉全集》的“文学编”谈起

2013年08月03日 星期六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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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永玉全集》

作者:黄永玉

版本:湖南美术出版社

定价:13800.00元

《黄永玉全集》包括美术编8卷,文学编6卷,收录黄永玉美术作品图片2630幅,文学作品1200篇。
《比我老的老头》

作者:黄永玉

版本:作家出版社 2007年2月

定价:29.00元
6年前出版的《比我老的老头》,用风趣且另类的语言给我们讲述他相识的那些“比他老的老头”:钱钟书、沈从文、李可染、张乐平、林风眠、张伯驹、许麟庐、廖冰兄、郑可、陆志痒、余所亚、黄苗子……这些群星般闪亮的名字辉映了中国20世纪中后叶至21世纪的文化天空。

  今年90岁的黄永玉先生画画、写作兼顾,7月底,一套14卷的《黄永玉全集》由湖南美术出版社出版,并在北京首发。《黄永玉全集》包括美术编8卷,文学编6卷,收录黄永玉美术作品图片2630幅,文学作品1200篇。在首发式上,人大文学院院长孙郁,北大教授朱青生等人,对黄永玉的文学成就和美术作品的艺术价值都给予了好评。本报特约了《黄永玉全集》“文学编”的主编李辉撰文,介绍黄永玉的文学创作。

  作为文学家的黄永玉

  黄永玉虽以艺术家著称,但他与文学的渊源颇深,关系密切,并在小说、散文、杂文、诗歌等不同文学体裁方面,均有突出成就。

  今年8月15日,黄永玉先生迎来九十华诞。此时,湖南美术出版社推出《黄永玉全集》,除“美术编”八卷之外,另有“文学编”六卷。一套由专业美术出版社推出的全集,为何扩大格局,在绘画、雕塑、工艺设计等美术门类之外,特意增加“文学编”?

  在许多场合,黄永玉不止一次说:“文学在我的生活里面是排在第一的。”他还这样谈到自己的创作体会:“文学让我得到了很多的自由。”的确,黄永玉虽以艺术家著称,但他与文学的渊源颇深,关系密切,并在小说、散文、杂文、诗歌等不同文学体裁方面,均有突出成就。只不过,“黑画”猫头鹰、满纸荷花、一枚猴票、一个酒鬼瓶,实在太为人熟知,文学家黄永玉的另一番风景,则不免有些委屈地被遮挡了。

  黄永玉开始文学创作几乎与开始木刻创作同时。他回忆最早发表诗歌是在1943年前后,目前我所搜集到作品《风车,和我的瞌睡》,发表于1947年上海的《诗创造》的。之后,1950年前后在香港《大公报》,他先后发表长诗《无名街报告书》、长篇游记《火里凤凰》、长篇政治寓言《猴国之命运》等。在香港期间,他还创作喜剧电影《儿女经》,并拍摄公映。可以说,文学早就是黄永玉倾心的事业,他的文学道路迄今已近七十年。

  我特别看重黄永玉在“四清运动”期间的“动物短句”、“文革”的“干校”期间的诗歌等作品在当代文学史上所具有的特殊价值。在当时的历史背景下,现实中的黄永玉不是激烈的、勇敢的精神反叛者,也不是耽于思考、有着清醒批判意识的思想家,他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位普通画家,他曾以画的创作配合时代、宣传时代,与此同时,他也尽可能找到发展艺术个性的空间或缝隙。且以“动物短句”为例。

  1965年前后的“四清运动”期间,黄永玉随工作队前往农村。业余时间,他毫不声张地在笔记本上悄悄创作“动物短句”。每个动物只写一句,再配一幅动物画,图文相映成趣,互为补充。这些短句,似格言却非格言;是散文句式,却又更接近于散文诗;或隐含感伤,或带有杂文的隐晦、讽刺。

  蛇:据说道路是曲折的,所以我有一副柔软的身体。

  猫:用舌头洗刷自己,自我开始。

  蜘蛛:在我的上层建筑上,有许多疏忽者的躯壳。

  螃蟹:可也怪!人怎么是直着走的?

  沙鳖:看啦!人类的文明在可悲地倒退啊!

  猴子:不管我有时多么严肃,人还是叫我猴子。

  大雁:欢歌历程的庄严,我们在天上写出“人”这个字。

  刺猬:个人主义?那干吗你们不来团结我?

  蜗牛:小资产阶级思想?笑话!你懂不懂扛一间房子的趣味?

  蚕:我被自己的问题纠缠,我为它而死。

  细菌:肉眼看不到的可怕,才是真的可怕。

  乌鸦:不过才“哇”了一声,人就说我带来了不幸。

  坦率地说,很难将“动物短句”(包括后来《永玉六记》系列、《水浒人物》、生肖画等)归为哪一类文学样式,我姑且将之归纳为“文与画”,这实属黄永玉独创的一种美术与文学融为一体的体裁,是作者在那个特殊年代特殊环境中的个性表达,其才思、性情、诗意,尽在其中。当时间流逝,政治语境改变之后,我们发现,这些“动物短句”在具备“潜在写作”的历史价值的同时,仍然有着鲜活的文学感染力,带给人们智慧、幽默的快乐。

  诗集曾和邵燕祥等一起获奖

  七十年,对于黄永玉,只是文学行走的一个过程,远不是结束。年近九十,他还在拥抱着文学自觉。

  五十岁之后,黄永玉真正进入文学创作的高潮。

  1982年,诗集《曾经有过那种时候》,荣获中国作家协会举办的“第一届全国优秀新诗(诗集)奖”。这是“文革”结束后中国诗坛的第一次盛会。获奖诗人十位,艾青、张志民、李瑛、公刘、流沙河、邵燕祥、胡昭、傅天琳、舒婷,这九位是人们熟悉的诗人,唯有黄永玉一人,来自诗坛之外。

  散文集《比我老的老头》、游记集《沿着塞纳河到翡冷翠》、文与画《永玉六记》,为许多读者喜爱。他讨厌陈词滥调,也不喜欢所谓起承转合之类的规范。他知道如何将一个艺术家敏锐的感觉和独特的观察目光,用自己的叙述语言生动地表现出来。往往挑选的几句对话,一个细节,乃至对场景白描似的勾画,就使笔下的人物活生生地站在你的面前,整篇文章也顿时活跃起来。读者向往他笔下的场景,为历史场景中的人物命运而乐,而伤感,而惋惜,而赞叹。他的笔,让那些比他老的老头重新获得人们更多关注,既活跃在历史之中,又丰富着人们今天的感觉。

  自传体长篇小说《无愁河的浪荡汉子》,贯穿黄永玉一生的美丽的文学梦想。黄永玉萌发创作这部小说的想法很早。上世纪四十年代初,刚刚二十岁时,他在福建漂泊期间第一次开始创作,提笔写过片段,战争年代,生活所迫,写作无法进行,他只好放弃。1990年,他终于有机会静下心开始创造,完成十几万字后一度停笔,十几年后,2008年再续写。耄耋之年的他,每天最重要的工作之一,就是不停地写这部小说。已在《收获》连载至第五年,第一部《朱雀城》六十多万字,近期将结集出版。在已经完成的篇幅里,黄永玉以具有现代汉语之美的个性叙述,描写自己儿时经历,欲借此勾画出广阔社会背景下的历史沧桑。沧桑之中,故乡的风俗人情,个体生命的忧伤,漫溢文学的诗意。我们有理由对《无愁河的浪荡汉子》以后的叙述和格局,充满期待,它将会是一部具有民俗史、生活演进史架构的长篇巨制。

  如果要对黄永玉文学创作做一归纳,我认为有以下几个鲜明特点:其一,“乡愁”,是他的作品贯穿始终、漫溢诗意的永恒主题;其二,“文化的感伤”,是他描写前辈文人命运与性格时,最能触动人心的历史感;其三,“幽默”与“机智”,构成他的叙述风格中他人无法模仿的个性特色;其四,“营造汉语之美”,让人们看到了他如何摆脱了文字的政治性污染,还原语言本色的纯粹、鲜活,贴着土地生长,在空气中自由呼吸的那种优美……

  七十年,对于黄永玉,只是文学行走的一个过程,远不是结束。年近九十,他还在拥抱着文学自觉。我相信,随着《无愁河的浪荡汉子》的继续写作,其文学创作的重要性及其独特贡献,将在当代文坛日益凸现出来,成为一片耀眼的“太阳下的风景”。

  □李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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