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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一斗

2013年08月26日 星期一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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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旧年人物(32)

  姚伟缘何名曰“姚一斗”,请看《西南梦华录》:

  诗人张达君醉后尝言:西政才有一石,吾独占八斗,姚伟得一斗,汝等共分一斗。故姚伟得一绰号,曰一斗。

  2004年,我写过姚一斗,止于此前他的行迹。如今重读,我自己都不敢确定,笔下那个人,就是姚一斗。因为姚一斗一向善于以今日之我难昔日之我,一周前他坚持的观点,一周后常常沦为他批判的对象,这十年来他的变迁,何止天翻地覆,简直脱胎换骨。况且以他糟糕的记性(认为霍布斯与霍布豪斯为一人,基尔克果与克尔凯郭尔为二人),倘在路上撞见十年前的自己,大抵会视为陌生人,悄然擦肩而过。

  2005年,姚一斗去广州做编辑,从此扎根于斯。有些年头,他、张达君、张进锐、刘晨光都在广州工作,常常酒后电话我,令我早日过去团聚。醉意与思念,穿越千里南国,使我午夜梦回,全是歌乐山上狂歌痛饮的光景。

  编辑只是谋生,他的一腔心血,都投入小说创作。磨剑五载,他写出了《尼禄王》。这是向尤瑟纳尔的致敬之作。我读《尼禄王》,甚至比读《哈德良回忆录》更具快感。可惜,此书之出版,劫难重重,最终虽面世,市场却不如预期之好。这大抵便是天才之作的时代命运。

  我一向视姚一斗为天才。三十年来,阅人多矣,小卢、王玉春、刘晨光、梁入月等皆天资卓绝,论悟性之高,却无人能及姚一斗。什么叫悟性呢,试举一例。譬如历史源于偶然,这一道理,有人琢磨半生,才能明白,有人三生三世都无法觉悟,像姚一斗,刚入大学就想通了,20岁那年,他已经拥有了一套关于宇宙、历史与人生的成熟理论。

  悟性太高,不免过于敏感,我们还在梦里南柯,他早已梦醒了,无路可走,只能效穷途之哭。思想令姚一斗痛苦,更使他容易心生厌倦。《尼禄王》之后,他似乎放弃了小说,而转向书法。这么一来,我就有福了。我的书,由他题名,甚至我的签名,都由他代劳。

  书法是艺,姚一斗之心,则归于佛。不知是造化弄人,还是佛法无边,我的天才朋友,如今大半都转向佛门:小卢极有可能托身寺庙,梁入月奉佛至虔……这其中的因缘,自非我这等愚人所能妄解。我时而为他们惋惜:天赐的才华,却流落于红尘之外。时而转过念想:倘使此心光明,夫复何求?

  2013年5月,张达君来宁波,与我痛饮青梅酒,艳阳之下话平生。一坛将尽,酒意弥散开来,天地皆醉。我拨通了姚一斗的电话,喊他过来喝酒,他说,已经戒酒肉,距离酒肉三尺,都能闻到一股臭气。

  我拍桌大笑,酒影摇曳如花,映出了姚一斗的脸:愕然、惘然而无辜,仿佛刚刚从梦中惊醒。

  □羽戈(青年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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