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纬通信进军手游之困：版权“裸奔”

　　一则金庸先生可能维权的传闻，让不少手游概念股“慌了神”。

　　8月16日，市场传言金庸将针对手游展开维权，这导致疯涨了几个月之久的手游概念股集体下跌，其中，博瑞传播、天音控股等股票跌幅均在8%以上。北纬通信的跌幅最大，当日直接跌停。

　　北纬通信旗下的手机游戏《大掌门》，是近来最为火爆的一款武侠游戏。这款游戏中的人物，几乎均出自金庸先生作品，但并未获金庸授权。

　　新京报记者调查发现，目前市面上流行着众多金庸题材的手游，它们绝大多数未获金庸先生的授权。随着手游概念股价格集体飙升，“版权问题”成为悬在市场上空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金庸方面称一直在维权

　　据称，在中国大陆地区，获得金庸先生手机游戏改编权的只有畅游和完美世界两家。

　　“《大掌门》可能摊上大事儿了！”8月16日，有报道称，经金庸提议，内地获得其正版授权的两家游戏厂商搜狐畅游和完美世界，将联合对市场上的侵权游戏进行维权。

　　当日，众多手游概念股下跌，中青宝下跌8.15%，博瑞传播下跌8.84%，天音控股下跌8.61%，北纬通信跌停。此后几个交易日，北纬通信股价小幅反弹。

　　分析称，之所以北纬通信跌幅最大，是因为北纬通信旗下游戏《大掌门》是武侠题材的手游中颇为火爆的一款，其月流水已突破2500万元，但该游戏并未获金庸的授权。

　　维权一事究竟是真是假？上周五，金庸香港办公室秘书吴女士在接受新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维权的事情我们一直在做，并不是突然有什么行动。”对于手机游戏来说，查良镛先生（金庸）已经把改编权授权出去了，那么只要是侵权，无论是被授权的公司，还是查先生都有权利去交涉。

　　中投顾问分析师蔡灵对新京报记者表示，在她看来，维权的未必是金庸，搜狐畅游和完美世界这两家公司的维权意愿可能会更强一些。

　　但搜狐畅游和完美世界在接受新京报记者采访时均未承认是此次维权风波的发起人，也未披露接下来是否会有维权计划。

　　“我们也是看了报道才知道维权的事”，搜狐畅游的公关经理对新京报记者表示：“我们现在想的更多是如何把版权用好，关于维权还没想好要怎么做”。完美世界方面则表示，公司不愿就此事做过多的评价，“一直尊重和保护知识产权”。

　　上述两家公司证实，在中国大陆地区，获得金庸先生手机游戏改编权的只有畅游和完美世界两家，其中搜狐畅游拿到了《天龙八部》等10部小说的改编权，完美世界是《笑傲江湖》等4部，只要不是这两家公司出的手机游戏，又涉及金庸小说中的人物或者情节，就有侵权嫌疑。

　　一位手游行业分析师表示，一旦相关方面通过法律渠道追究版权问题，北纬通信轻则需要支付版权费用，重则面临相关产品的下架。届时，股价难免遭遇更大的损失。

　　月流水千万版权“裸奔”

　　“最坏的可能是版权方发起诉讼，这对于上市公司的形象和股价都是一个沉重打击。”游戏界资深人士称。

　　《大掌门》2012年9月对外发布，用户可以在苹果和安卓平台上免费下载，但游戏中的一些装备则需要付费购买。

　　今年1月，《大掌门》的发行方蜂巢科技CEO王巍就对媒体表示，《大掌门》的月流水已过千万。在国内的手机游戏中，月流水过千万至今不过十几款。

　　今年3月，蜂巢游戏的运营经理李捷接受Gamelook采访时表示，《大掌门》发布半年以来，收入和用户量依然保持着稳定的上升，目前来看还没有到平稳期，安卓版收入每个月都在大幅增长。

　　尽管获得了不错的收益，但侵权的嫌疑成为上市公司北纬通信的一颗“定时炸弹”。

　　《大掌门》在游戏简介中称：“在这里，你可以将小龙女、傅红雪、李寻欢等多达200名侠士收入帐下，论剑华山争夺倚天剑、孔雀翎、打狗棒等神兵利器，更可以寻找残卷，集齐九阴九阳、六脉神剑、葵花宝典等盖世神功，这里，有着关于武侠的一切。”

　　北纬通信相关人员在接受媒体采访时称，公司与开发商玩蟹科技签订的合同明确了，若有版权问题，由开发者负责。北纬通信方面还表示，《大掌门》并不涉及金庸的故事情节，游戏框架也与金庸没有关系，只是人物的名字与金庸小说中的人名字相同，名字是没有知识产权的。

　　对于这样的解释，知识产权专家则认为情况并非如此简单。

　　中国知识产权法学研究会副会长、中国政法大学教授、北京天驰洪范律师事务所律师冯晓青对新京报记者表示，小说中塑造的人物形象、角色是否受到法律保护，要考虑其本身的知名度和影响力、被使用的方式和目的、对被使用对象涉及的权利主体是否具有损害性，以及是否具有混淆、误导消费者的后果等诸多因素。例如，一些小说或其他作品中的角色、形象具有相当大的知名度，角色的名字本身就具有商业价值，在国外可以受到商品化权或形象权的保护。我国《反不正当竞争法》第5条有类似规定。如果使用的行为具有商业目的，使用前应当经过许可，否则存在侵权风险。

　　“最好的方式是北纬通信通过支付版权费跟版权方和解”，国内游戏界的一位资深人士称：“最坏的可能是版权方发起诉讼，这对于上市公司的形象和股价都是一个沉重打击。此外，国家和地方的版权局还可能对侵权行为进行行政处罚。”

　　利润背后的“资本盛宴”

　　手游业务造就了北纬通信股价狂飙，董事长傅乐民通过套现获利至少2700多万，远高于手游业务收益。

　　一旦版权方提起版权诉讼，北纬通信会不会面临巨额赔偿？

　　对于版权侵权的赔偿金额，北京大成律师事务所毕建伟律师表示，根据《著作权法》，侵权之后的赔偿数额要根据权利人的实际损失来定，实际损失难以计算的，则是按照侵权人的违法所得给予赔偿。赔偿数额还应当包括权利人为制止侵权行为所支付的合理开支。

　　北纬通信通过《大掌门》究竟获得了多大的收益呢？

　　在国内的手游产业链上，存在着研发方、发行方、渠道方3个环节，一款手游的流水收入，以上3方面都要参与分账。今年3月，北纬通信曾专门就公司代理《大掌门》的收益问题发布公告，公告称，北纬通信有《大掌门》游戏在安卓平台中国区（不含香港、澳门和台湾地区）除腾讯以外的独家合作代理经营权，游戏总收益由内容提供商、运营商和渠道商三方按比例分成。北纬公司作为运营商，获得该部分收益的30%左右。

　　如果按照每月1000万元的流水来计算，今年上半年，《大掌门》给北纬通信增加了1800万元的营业收入，相比公司预计1.36亿元的营业总收入来说，手游业务的营收只是一个零头。

　　知识产权专家冯晓青告诉新京报记者，违法所得不应指营业收入，而应该是刨去了成本、税收之后的净利润。

　　根据北纬通信2012年年报，当年手游业务的毛利润为37%，按此计算，1800万元营收带来毛利润约为660多万元，如果再折算净利润，金额就更少了。

　　在利润增长之外，手游业务让北纬通信的股价大幅上涨，公司董事长的套现收入远远高于净利润的增长。

　　去年底到今年初，北纬通信的股价始终在15元上下波动，但随着手游业务开始产生收益，北纬通信加入了“手游概念股”的阵营，今年4月起至今，股价已上涨至接近50元，翻了一倍多。

　　今年6月3日至4日，北纬通信董事长兼总裁傅乐民累计通过二级市场减持公司股票104.4万股，占公司股本0.92%，按那两日最低股价26元计算，傅乐民套现至少2714万元。公司副董事长许建国的套现紧随其后。北纬通信公告称，许建国分别于6月5日、14日减持累计71万股，共套现约2139万元。

　　新京报记者上周致电蜂巢科技CEO王巍，希望对公司通过《大掌门》获取的收益进行求证，王巍表示不便接受采访。昨日，北纬通信董秘李韧表示，“没时间”接受采访。

　　老牌SP转战手机游戏

　　随着微博、微信、手机游戏的崛起，彩信、彩铃等传统的SP业务逐渐下降，转型成为公司共识。

　　“北纬通信是一个老牌SP（电信增值业务提供商）。”这是业内人士对北纬通信的印象。

　　北纬通信1997年成立以来，与移动运营商合作的短信、彩信、彩铃等业务为公司带来了大量收入，2007年，北纬通信成为国内第一家A股上市的无线增值业务运营企业。

　　时至今日，来自运营商的收入仍是北纬通信的重要支柱。2012年年报显示，公司前五大客户分别是中移动贵州、湖北、北京、江苏公司，以及央视国际，这几家客户带来的收入占到总营收的41%。

　　不过，随着微博、微信、手机游戏等移动互联网业务的崛起，彩信、彩铃等传统的SP业务逐渐下滑。2012年，由于运营商政策调整，北纬通信在合作中的分成比例下降，年报显示，公司短信、彩铃等传统增值业务收入较上年下降11.33%。这部分业务的下滑，直接导致公司总营收较2011年减少5.57%。

　　转型，已成为公司的共识。以《大掌门》为代表的手机游戏业务，正是公司转型的方向。北纬通信的官网称：“手机游戏是公司今后在3G领域的重点方向”。

　　北纬通信的手游业务主要由全资子公司蜂巢科技承担，在此前的采访中，蜂巢科技方面表示，《大掌门》是蜂巢发布的第二款产品，此前的一款游戏只为试水，主要目的是磨合团队，《大掌门》是蜂巢真正意义上发行的第一款手游产品。

　　作为发行方，蜂巢科技与多个安卓平台展开“联运”，很快覆盖了70%左右的安卓渠道。

　　在帮助《大掌门》获取大量用户的同时，蜂巢游戏也凭借《大掌门》，在手游的发行市场中取得了近三分之一的份额。

　　“蜂巢科技已拥有了最大的市场份额。”易观国际的一份报告中称，2013上半年，中国安卓游戏发行商中，蜂巢科技的营收规模第一，占据了市场份额的33%，触控科技和飞流两家公司分别以14.2%、9.2%的占比位列第二、第三位。

　　“侵权嫌疑”会不会影响公司的投资价值？中投顾问分析师蔡灵表示，如果遭遇正式维权，北纬通信的估值一定会大受打击。此外，即便有关方面没有展开维权，公司如果不能在《大掌门》之外推出新的广受欢迎的游戏，也会影响资本市场对其的估值。

　　■ 股价表现

　　手游概念股集体上涨

　　分析称，多数手机游戏在亏本，投资手游股的风险非常大

　　今年5月以来，A股上市公司迎来了一波“手游概念”炒作潮。一些上市公司只要与手游沾上边，股价几乎都能大幅飙升。

　　中投顾问分析师蔡灵表示，非常受欢迎的手机游戏只是市场中的少数，更多的是在亏本，投资手游股的风险其实非常大。

　　前投行人士、陕西鹤禧投资总经理霍昕表示，手游概念股第一波的炒作风潮可能很快就会过去，此时投资一些股价高度透支的手游股，极有可能被套牢。

　　“沾上手游概念就涨”

　　上周五，北纬通信收于47.99元，达到今年以来的股价最高点，按此计算，市盈率高达112倍，市场似乎对这只“手游概念股”的未来颇为看好。

　　如果从财务上看，手游能带给北纬通信的业绩增厚十分有限。

　　根据北纬通信的公告，公司大约能获得游戏收入的30%左右。按此计算，北纬通信半年在《大掌门》上的收益仅为1800万元左右，相比上半年业绩快报中1.36亿元的总营收有点微不足道。在“手游概念”的支撑下，北纬通信的股价从今年4月初的十几元一路上涨至接近50元，翻了一倍多。

　　相比北纬通信，中青宝的股价飙升更为迅速。

　　今年5月以来，中青宝从12元左右上升至超过50元，上周五收于57.6元，市盈率高达316倍。但根据中青宝半年报，其手机游戏业务所带来的营收占公司总营收不足10%。

　　此外，博瑞传播、天音控股等“手游概念股”的股价都大幅上涨，其中，博瑞传播手游业务的净利润只占公司总利润的5%，而天音控股上半年预计亏损5000万元。

　　与A股手游公司动辄上百倍的市盈率相比，在纳斯达克上市的游戏公司搜狐畅游的市盈率仅为5.34倍，估值要理性得多。

　　中投顾问分析师蔡灵说，目前国内的手游行业正处在快速发展期，尽管毛利率不是很高，很多投资者很看好，但事实上，非常受欢迎的游戏只是市场中的少数，更多的手机游戏是在亏本。

　　“很多手游产品的收益是一次性的。”前投行人士、陕西鹤禧投资总经理霍昕表示：“产品好，一年就可以赚非常多钱，但很多公司就一两款产品，当产品的生命周期结束，又没有同样火爆的产品接力，这个公司基本就没什么价值了。”

　　在他看来，A股手游概念股的第一波炒作潮已经过去，像前段时间那样“沾手游概念就涨”，肯定会成为过去。未来，只有一些真正好的手游公司才会脱颖而出。

　　多家上市公司高价收购手游项目

　　随着“手游概念股”的暴涨，A股上市公司对手游资产的收购也愈发积极，国内传媒、电信以及IT相关企业等纷纷卷入其中。

　　今年以来，掌趣科技、浙报传媒、朗玛信息、华策影视、大唐电信、博瑞传播、旋极信息、华谊兄弟、中青宝等上市公司纷纷宣布收购手游资产，一系列的收购动作，也间接推高了手游企业的收购价格。

　　新京报记者统计发现，上述收购中，收购价大多为净利润的10-15倍。而上周五，神州泰岳宣布溢价27倍12.15亿收购手游公司天津壳木，这样的高溢价刷新了市场预期。甚至有网友在股吧中议论，如此高的价格，是否涉嫌利益输送。

　　一位触控科技的前高管对新京报记者表示，如今一些上市公司对手游业务的收购，或许并非真的想要发展手游，而是借此机会拉抬股价。

　　艾瑞的一份报告认为，对于众多收购手游的上市公司而言，如果买方公司本身就涉足游戏领域，最容易产生协同效应，对于这样的收购原则看好；如果买方公司原有的主营业务是媒体、电信等关联产业，收购容易形成正向补充，但对于这一类的收购仍需要观察；如果买方自身业务与互联网产业完全无关，建议投资者谨慎对待。

　　■ 行业现状

　　手游领域开始“版权圈地”

　　在众多手机游戏中，武侠题材是重要的一个类别。目前市面上流行的绝大多数武侠题材的手机游戏，都是以金庸、古龙的故事为背景，而这些手游几乎都未获得授权。

　　“目前手游几乎都没版权”

　　登陆苹果商店（Appstore），游戏类的畅销榜前50名中，《大掌门》、《萌江湖Q版武侠》、《大侠传》、《武侠来了》等多款游戏涉及武侠题材。其中，《萌江湖Q版武侠》和《大侠传》的开发商都为游族网络。

　　新京报记者发现，这两部游戏中都与金庸的武侠故事密切相关。《萌江湖Q版武侠》在介绍中称，游戏中，“桃花岛主变身华丽小正太，狠辣女铁尸逆袭成为天下第一御姐，大魔头天山姥姥沦为清新小萝莉”；《大侠传》则称，游戏中包含了郭靖、黄蓉、郭母李萍、柯镇恶等多个人物。

　　北京迪乐通科技开发的《武侠来了》更是强调“群侠大混战”的概念，称玩家可以“在游戏中与乔峰、小龙女、韦小宝等一同上阵，杨过、令狐冲、傅红雪、任盈盈、东方不败等都是你的战友”。

　　“改编金庸小说，是游戏成功的一个捷径。”搜狐畅游公关经理对新京报记者表示。他表示，很多玩家在游戏中体验角色扮演，如果是自己虚构故事，很难跟玩家形成一个共鸣。但如果通过改编金庸小说，游戏成功的概率可以大大提高。

　　“与客户端游戏动辄上百万、上千万的大投资大制作不同，很多手游的研发成本只有几十万元，开发者也都是一些小公司，根本无力支付版权费用。”腾讯游戏的一位人士表示，目前手游几乎都没有版权。

　　部分公司抢占版权资源

　　随着一些端游巨头逐渐进入手游领域，版权问题开始逐渐得到重视。

　　除搜狐畅游、完美世界购买了金庸小说改编权之外，腾讯在今年1月宣布，获得了海贼王和火影忍者的游戏改编权，第九城市今年4月宣布，拿下《中国好声音》的游戏改编权。近日有消息称，蓝港拿下了《十万个冷笑话》的独家游戏改编权。

　　“这是一场游戏公司的版权圈地。”一位长期观察移动互联网的资深媒体人告诉新京报记者：“游戏公司的知识产权运营越来越重要，在畅游、完美、腾讯之外，不少游戏公司也都有成立知识产权部门的打算。”

　　在他看来，购买版权的成本会给大公司的创新施加压力，对于无力购买版权的小公司来说，他们可以选择做最好的原创游戏，也可以与大公司合作，参与版权的“二次分发”，这对于手游行业的发展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新京报记者 郑道森 实习生 韩沁珂 安百隆 北京报道